华玉盏抹掉脸上的血迹,扔掉已经卷了刃的匕首,换上最后一把新的。
他现在在地下的某一层,在那一天桑园的地面被触手占据之后,他开始发现那些触手不但在捕捉比自己弱的鬼怪,还有意无意地在针对着他,似乎想要捉住他。
于是华玉盏决定避开,像这样每天都身置触手的包围之中,会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这个触手怪的肚子里一样恶心。
他知道地下的入口,就干脆去了下面。其他的牢房里并不全都如墨藻所在的一样已经变成一家独大的局势,即使过了几百上千年一些牢房里也依然还在争斗不休。
虽然墨藻打破了他的牢笼吞并地面,但并没有对并行的其他地下牢房产生影响,反而是桑园本身的崩溃让这里变得混沌不清,华玉盏在来到地下之后发现一部分牢房已经在缓慢的崩溃中被融合到了一起,这让那些本来已经势力趋于平衡的牢房陷入了无休止的大乱斗。
这样的局势说不定正好救了他一命,他如果突然闯进一个势力平衡的地域少不得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而现在在这种大乱斗中并没有多少鬼怪特意去注意他,无非是谁遇上谁就一场生死干仗,输了的要么死要么逃,赢了的要么继续躲着要么寻找下一个对手。
桑园里没有日夜,在约莫度过两天之后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污了,斑斑驳驳的沾着一些红色黑色褐色的血迹——这大概是最让他不爽的。如今在人类社会混迹习惯了的妖怪个个都衣着光鲜体面早已经把丛林法则抛诸脑后,这么脏兮兮的一身血污散发着腥气怎么忍?
在他正厌弃着身上已经看不出白色的衬衣时,身后一阵腥风扑来,他转头就见一团粘稠而又疙瘩的半流质物体向他扑过来,想要兜头将他包裹住。
华玉盏闪身一跃已经越过那东西来到它身后,妖力贯入匕首横刀切下去,那摊烂泥被刀风切开了一道口子却又迅速愈合。只一下已经足够华玉盏判断匕首对于这种东西是没有效果的,在这种鬼地方恋战不是什么好事,打不过他立刻就要抽|身。
那滩烂泥突然抖开变成包袱皮状要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华玉盏的身形徒然变长恢复成银蛟从包围的缺口一跃而出,在半空一旋已经找准方向留下一道银弧转瞬不见踪影。
——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妖怪大盗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吗?
华玉盏一气来到僻静的角落才落下来变回人形,身形有难以察觉的轻晃。这两天里变身的次数比十几二十年加起来还多,每一次变身都会大量消耗体力,真担心他在被其他鬼怪杀掉之前就先力竭而死。
长长缓了口气,站稳身形准备再寻个更安静一点的去处,接下来要怎么办他不打算操心,即使操心也毫无用处。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两种,要么桑宁从了曲小路,按照桑宴的安排重建桑园放他出去,要么就等到桑园彻底崩溃的那天他自然也能出去。
现在担心这个也没有用,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面对群魔乱舞涌入人世的乱摊子了。他所能担心的,只有桑宁身边现在只有曲小路在这件事。
地面突然晃动了一下,这里时不时的就会如同地震一般发生轻微的震动,没有什么人会太在意,甚至说不定还有鬼怪期待着震动之后会连接起另一个新的牢房。
但是这一次震动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还愈演愈烈,上方开始簌簌的落下砂石,甚至有树根轰隆一声砸落下来,天顶开始出现了裂缝。
底层的鬼怪都开始顾不得厮杀骚乱起来,华玉盏也觉察到情况和之前不同,看着头顶的裂缝越来越大四周的鬼怪都嗷叫着纷纷想要冲出去,擅长飞行的鬼怪一马当先蜂拥上行,华玉盏也再次化成银蛟飞跃而上。
然而那些先行的鬼怪即将飞上地面时却发现地面那些黑色的触手已经密密的织成一张网,鬼怪们只要一碰触到网上就迅速被缠绕起来。
触手来不及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吃掉这么多的妖怪,只能先密密的缠住它们包裹成一个个茧子,后面的鬼怪则依然不信邪地前扑后拥自投罗网。
华玉盏同样不能停下来,如果桑宁已经来了,他怎么能继续呆在地下坐等。
他瞅准一个空隙就直冲上去,柔韧修长的身形钻过网洞时无数细小的触手想要缠上他银色的身躯,那种粘缠的感觉略略让人感到恶心了一下,但似乎那些触手并没有对他太过纠缠,狠狠一甩就甩开了。
他稍许意外,银蛟的身影在半空扭身,看到下面的鬼怪依然前扑后拥却也依然被网子拦住,偶尔有几只冲破黑网出来的,也迅速被地面上的触手缠住。但并没有触手对他穷追不舍。
心里隐隐存了点疑惑,他没有过多耽搁继续想要往上空飞去,随着视野一广却发现黑色触手的笼罩之外整个桑园都在渐渐崩塌——桑宁真的来了。
他心里微微有点沉,自己不在的时候桑宁终究是被曲小路拐上了桑宴安排好的这条路。桑宴所做的一切都不算错,他只是一切以解决桑园的问题和保护桑家所有后人的命运为准则,为此他只能用桑宁和出自她身上的血脉来拯救所有人。
这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安排。
可是他一直不愿意,桑宁上辈子被桑家和桑园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这辈子还要她付出这么多?还得把自己的一辈子,儿孙的一辈子都绑在桑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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