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师父早年留下的。”
瑾夭缓步走进去,伸手随意取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在手中把玩,神色不见丝毫在意,语气也轻轻缓缓,“这些我留着无用。几日后你离开时,随意带走吧。”
少女的手指白净纤细,指尖似是透着莹莹的光,将那透亮莹润的玉器握在手中时,衬着那屋外的月光,像极了一副精心勾勒的画卷,美得让人屏息。
陆肖看到那一屋子的金银玉石、珍奇珠宝,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夭夭的身份怕不一般的高贵’。
他从京城而来,知道眼前这些随意取出一样,都是那些小门小户打破头也抢不到的传家宝。
然而,这么多的昂贵珍品,居然会被主人扔在这里生灰。
瑾夭将玉器放回原处,拿帕子擦了擦手,视线落在陆肖身上,回忆起他肩膀上的红肿伤口,是为了把买给她那堆东西运回来;他腿上的伤,是在昏厥前搬她回房间,还有更早一些时……
她一面想着,心里又涌起那种奇怪的感觉,很是陌生又古怪。
瑾夭摇了摇头,将那种异样压了压,从陆肖旁边走过去,随意地扔出一句话来:“若是喜欢,可以都搬走。”
她只是寻常的语调,像是赠送了一件最不起眼的物件。
瑾夭并不是推脱谦辞,这些世人万般渴求的宝物与她并无用处。她又不打算离开断崖,这些金银之物也就和废土一般。
五年前,她是想着全部拿给师父陪葬。
只是师父生前也不喜欢这些,再说……
挖那么大的坑实在麻烦。
至于她自己,就更不用这些陪葬了。累赘不说,还可能会在多年后被人挖坟掘墓,死都不得安宁。
这人的饭菜做得很香,她看着也算顺眼,正好可以全部送给他。
瑾夭打着哈欠,毫不留恋地走了。
陆肖的视线跟着她出了屋子,心头翻江倒海,眸中满是复杂。
他没有去计算这一屋子的钱财,脑中只反复浮现着夭夭说的‘几日后你离开时’,明明只是语调清冷的一句话,却比毒发还来得更疼。
夭夭曾说过十五日,他只以为是虚数,却没想夭夭还认真记着。
陆肖唇角溢出一抹苦笑,眸色黯淡了下去。
他学着瑾夭的动作,将暗门关了,迈步回了卧房。再对上瑾夭的眸色时,面上又扬起灿烂的笑,插科打诨中将心底的酸涩都藏了起来。
陆肖似是真的将这事抛到了脑后,每日将琐事都处理得极为妥当,若不是顾忌着男女大防,都恨不得连穿衣脱鞋都帮着夭夭一起做了。
瑾夭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每日惫懒得很,只有吃饭时眸子能稍微亮上一亮,其余时候都恨不得拿本书找地方一躺。
至于陆肖笑嘻嘻地说那些混不吝的话,她只捡着有趣的回上一两句,其余的都充耳不闻,当是夏日鸣蝉一般对待。
日子倒是一天天过了,陆肖日渐勤勉,笑容也整日灿烂,话愈发多了起来。有时坐在瑾夭旁边,能自己叨叨一个多时辰,都要等到瑾夭冷着脸训一句闭嘴,才能勉强停下来。
而后却又坐在不远处,一个劲儿地瞧,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然而,在瑾夭看不到的地方,陆肖眸中的光渐渐暗了,甚至到了最后两三日,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就用内力强撑着,不显露出分毫。
转眼便只剩下一日,说来也巧,瑾夭已经洗漱完准备入睡,忽然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皱了皱眉正要起身查看,便见到陆肖披了外衣几步走了过来。
“夭夭,是……是狗回来了。晚上天凉,你别起身了。若是觉得有响动睡不着,我便去给它赶了。若是还想要……”
陆肖蹲在床边,压低了声音与她说话,视线却只落在床边,纤细的睫毛微动,眸中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他的嗓音哑得有些厉害。
瑾夭有所察觉抬眼望过来,只觉得这人脸色很差,皱了皱眉便要想伸手给他诊脉。
“夭夭,准备如何?”
陆肖似是不经意地躲开夭夭的手,趴在床边,仰头笑嘻嘻地问她,眸底汹涌的情绪只能接着月色掩盖。
瑾夭的注意被他的问话吸引了去,拧眉沉默了良久,还是穿了鞋,起身出了屋子。
陆肖赶忙快步跟上,视线落在院外的狗时,面上的笑也浅了下来。
那狗比以前要瘦上一些,身上似乎还有几处伤口,一看见瑾夭便开始兴奋地摇尾巴,发出哼哼唧唧的响动,一个劲儿地撒娇。
瑾夭站在院子里,远远地望着它,眸中一片沉静。
狗狗见主子没有理自己,更着急了几分,扑到院子里的门上,想要赶紧扑进来。
它一身的泥泞,显然在外面受了苦。
陆肖只转头着夭夭,压着心底细细密密的苦涩,想从她的神色间猜测出分毫。
他对这只狗算不上喜欢,甚至因为它偶尔会分走夭夭的注意,而有几分厌烦。但是他此时竟还是希望夭夭能接纳这只狗。
只剩下一日便到十五天了,夭夭若是……
那么到了后日,他也会如同丧家之犬。
无处可去。
可如果夭夭今日能对着狗都心软的话,他心里也能多两分底气。
“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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