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窗帘没拉,外面的光透过落地窗进来,铺了一地的银色。祁余裹着被子蜷在床上,跟只大蝉蛹似的,嘴里呜咽着。
见这幕,罗占倒是松了口气。
走到床边,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祁余。”
祁余没醒,还在那呜咽。
呜咽声断断续续的,还伴着几句含含糊糊的话。
罗占好奇,在床边坐下,想仔细听一下祁余在说什么。听了一会儿,祁余去没再开口,罗占觉得没意思,起了身。
刚打算回房,不料祁余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他的腿就开始嚎——
“师父……我对不起你啊师父……”
还伴着呜咽声。
借着窗外的月光,还能隐约瞧见他眼角的湿意。
罗占站在床边一个劲儿地翻白眼,靠……
伸手一巴掌拍祁余后背上,不轻,伴着低喝,“祁余!”
这一声还真是把祁余给叫醒了。
他蓦地睁眼,茫然四顾的,一时间没分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罗占抱着膀,低头看他。
好半天祁余才从模糊的状态里出来,抬眼一看,跟罗占的目光撞了个瓷实。罗占挺风轻云淡地问他,“能放开我大腿了吧?”
祁余松手,一翻身,骨碌到床那头,开了床头灯。
靠在床头,也不说话。
罗占被他这么一折腾也睡不着了,重新坐下来,问了句,“又做梦了。”
祁余嗯了一声。
罗占扭头看他,好半天侧过来身,“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了?要不然天亮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你才有病。”祁余没好气来了句。
罗占怼了句,“你特么没病三天两头做梦?你自己算算这个月都几次了?从明晚起你睡觉给我关门!省得让我听了心烦!”
“我求着让你来我屋了?”祁余回吼了一句,“我做梦就爱喊怎么着?你又不是头一回知道!”
他倒来了脾气。
罗占懒得搭理他,甩了句,“当我发贱,以后你这屋就算炸了我都不带往里进的。”
话毕要起身走。
“哎!”祁余叫住他。
罗占扭头瞅他。
祁余叹了口气,“给支烟。”
“大半夜的不睡觉抽什么烟?”
“心烦睡不着,借你一根不行啊?明天还你两盒!”
罗占也瞧出他气不顺,不爱跟他计较。回了屋,取了盒烟,再返回来后扔给他。祁余伸手接住烟盒,打开,拎出根烟叼嘴里,从里面拿出打火机,自顾自地点上。
抽两口能呛一口的。
说了句,“靠!你换烟了啊,劲儿这么冲!”
罗占不紧不慢说,“但凡市面上的烟,对你来说劲儿都冲。你说你逞什么能?在敦煌的时候工作压力那么大都不见你抽烟。”
祁余很少抽烟。
以前。
就算偶尔抽上几口,最后也都会掐了大半。
他自律,尤其是抽烟这种事,能不沾就不沾,因为他觉得烟草会影响他进窟工作。用他的话说就是,那么神圣的地方,你卷着一身烟草进窟,好意思吗?
另外,胡翔声在这方面管得也挺严。
但肖也跟祁余正相反,在抽烟这件事上也跟胡翔声对着干,他说,师父啊您就别逼我了,我这点灵感全都得靠着抽烟来的,再说了,人家神灵肯定不会斤斤计较,人神灵也喜欢抽烟啊,要不然那些寺庙里怎么香火缭绕的……
祁余没再理会罗占,闷头抽烟。
“梦见什么了?”罗占挺好奇。
祁余猛抽了几口烟,又是一番激烈的咳嗽。
咳得脸红脖子粗,眼眶都红了。
罗占坐那没动,就安静地看着他花样作死。
良久后祁余才喘匀了气,低低说了句,“梦见0号窟了,着了一场很大的火,咱们几个都在窟里拼命扑火,但是0号窟还是被烧得一干二净的……”
罗占没说话,就一直看着他。
祁余说完这话就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把烟抽完,烟头却无处安放,他就举着烟头发呆。罗占见状叹气,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烟头,起身出去摁灭在烟灰缸里。
等再回来,他斜靠着房门口,对祁余说,“你如果在这儿做得不开心,咱们就随时走,敦煌你又不是回不去,胡教授虽说生气吧,但毕竟是你师父。”
祁余猛地抬头看罗占。
罗占跟他目光相对,言辞挺干脆,“这阵子你做梦,就是一直梦见敦煌吧?放不下就别放,有任何困难不还有我吗?我还能不管你?”
祁余眼里有光亮,堪比那窗外月色。
但很快眸光就黯淡了下来,他垂下头,脸埋在大片阴影里,许久后说,“不回。”
声音暗哑。
有委屈,有不甘,最后都归了妥协。
罗占看着他看了好半天,低叹——
“早点睡吧,明天那位收藏家的千金不还要跟着瞎凑热闹吗。”
祁余想起这茬儿来,嘴唇顿时就抿紧了,紧跟着往床上一躺,被子直接蒙头。“明天我睡到自然醒,别叫我!”
罗占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桐君山这个地方对于肖也来说并不感兴趣,虽然名号一大堆,说什么药祖圣地,什么小金山之称,但肖也对其的评价是花拳绣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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