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好事之人想跟出去一瞧究竟,但眼下正是圣宴,谁人也没有荣亲王与信陵侯那般公然离席的胆子,只能于心中做猜想。
信陵侯确实是有些醉了,自入席开始他便一直盯着好端端的荣亲王,想着自家嫡长子那被废的右手,他强忍着上前也废了荣亲王一臂的冲动,以致烈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现下由寒风一吹,非但没能清醒上半分,反是脸膛通红,酒意更浓醉意更深,只见他看着走在前边不远处的荣亲王,一声招呼也不打便冲上前去,伸出勾起的手就朝其狠狠招呼而去!
荣亲王好似并未察觉自己身后的动静似的,头也不回,冷静如斯。
信陵侯双手带起的风拂动荣亲王的发梢,眼见他的双手就要拧上荣亲王的脑袋,不知何处凭空出现一名黑衣人,无需兵器,徒手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信陵侯尽是杀意的攻击。
但见这黑衣人来若无影,面戴青铜面具,一袭窄袖黑衣,背上背着长剑,右手手背上绘着一个墨绿色的古老图腾,似螣蛇又似蛟龙。
在看到对方手背上这一图腾时,信陵侯的醉意瞬间清醒大半。
这是楚国叶氏皇族的图腾,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信陵侯正巧是其中一人。
他也曾在楚帝身旁见过这样一名这般模样的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气力无双身法诡异,其身手以一敌百怕也不在话下。
那是楚帝的影卫,只在楚帝身处危险之境时才会出现,信陵侯得以一见是因两年前楚帝一次遇袭时正是他在旁护驾,因其诡异又强大的身手令他难忘至今。
眼下这是宫中,楚帝就在朝元殿中,朝元殿就在不远处,信陵侯震惊地看着眼前挡住自己攻击的影卫,一时间根本辨不出对方是荣亲王的影卫还是他曾见过的楚帝的影卫,若是楚帝的影卫——
信陵侯倏然收手。
若是陛下的影卫,他的举动岂非都被陛下看在眼中了?
信陵侯这会儿的酒意完全醒了。
影卫并未离开。
荣亲王此时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眸中俱是惊疑的信陵侯,不耐烦道:“我说老猴儿,若不是你那龟儿子自己找上本王府上去,他能废了一只手?如今他倒是好名声仍在,本王却是替你们信陵侯府背了一口随意伤人的黑锅。”
“老猴儿,你觉得你儿子是一只手重要,还是你们侯府的名声重要?他怕是没对你们任何人说实话他到本王府上去做什么了吧?”
“他是去抢本王世子的女人去了,老猴儿你说,这话若是传出去,到底是谁落不着好?”
荣亲王说完,朝信陵侯慢慢走了过来,想抬手搭搭他的肩,不想却被其避开了去。
荣亲王并不在意,笑着收回搭了个空的手,“回去喝你的酒去吧,陛下可还在殿内呢,莫非你想惹陛下生气不成?”
信陵侯心里窝火得咬牙切齿,一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偏又不敢奈何荣亲王,只能愤怒地撂下话:“叶诚,你我走着瞧!”
说罢,他狠狠拂袖,转身往朝元殿回去了。
荣亲王本是笑看着他的背影,忽地便冷下脸,并不打算再回宴席间,而是往御厨方向走去。
影卫自他身旁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然而荣亲王并未走得多远,便被人唤住:“皇叔。”
荣亲王听而不闻,脚步未停,继续往前。
叶昭见状,将声音微微扬了扬:“伤了秦霁的人,不是皇叔,而是世子吧?”
荣亲王骤然停脚,这才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满面霜寒,语气冰冷:“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只见叶昭孤身一人,身旁并无宫婢跟随,见得荣亲王转过身来且还这般傲慢无礼,叶昭并未动怒,反是含着浅笑,温和有礼道:“陛下担心信陵侯与皇叔闹出不愉快,特让昭跟过来瞧瞧,昭见得信陵侯怒气冲冲地折回朝元殿,却不见皇叔,不免担心皇叔有恙,遂跟了过来。”
“臣好得很,殿下请回吧。”荣亲王神色仍旧冰冷。
他与叶昭虽是叔侄,但身在皇室,身份却能不按辈分而需按尊卑,照说叶昭是皇太子,是楚国储君,荣亲王虽是长辈,但身份却是臣,君臣尊卑不可乱,见得叶昭,荣亲王理当恭敬行礼才是,然而荣亲王的言行举止却丝毫不合君臣之礼。
显然他并未将叶昭放在眼中。
抑或说,他并不承认叶昭这个储君。
荣亲王说罢,也不在意叶昭是何反应还有何话说,转身便要走。
“皇叔虽然脾性大,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小辈动手,所以秦霁的手绝不会是皇叔所伤。”叶昭忽然加快语速,“而除了皇叔,荣亲王府里敢对秦霁动手的就只有世子了。”
荣亲王再次停住脚,冷眼睨向叶昭,“你想说什么?”
“皇叔没能看好他,让外人看到他了。”叶昭面上虽仍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但他眼眸深处却是藏着锐利,“这可与皇叔当初承诺的不一样。”
荣亲王朝他慢慢走来。
叶昭再要说上什么,却见荣亲王倏地抬手,毫不犹豫地——捏上了他的脖子!
叶昭断没想到荣亲王竟敢对自己动手,且清楚地感受荣亲王那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正在收紧,他惊惧不已:“孤乃皇太子,楚国储君,叶诚你胆敢弑杀储君!?”
“君?”荣亲王非但没有松手,反是嗤笑一声,将手收得更紧,“凭你还不配我对你俯首称臣,你没有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唤你一声太子殿下已是我给你最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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