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细长的银针便从少女脱力的手里跌落下去。
细微的动静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没人追究。
谁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
藏在人群中的暗卫立刻就想上前,却被沈栖棠的目光制住。
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她面无表情,“杨捕头对此好像颇有异议?”
“若是为了救人,为何只将毒药昭示天下,而不告知解毒之法?!”男人眸中阴鸷更盛,冷厉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间挤出来一般,“你手里分明就有解药!只是为了神医的名头,不肯坦诚告知天下医者罢了!所有中了这种毒的人,若请不动你,难道就活该去死吗!”
“每一张毒方,翻页就是解毒之法。只是老太爷毁书之时,未曾想过会有人将这些东西留在世上。”
的确,没什么说服力。
只能说他料想世人皆是君子,从未考虑过滥用毒经的只会是小人。
沈栖棠叹气,“百毒经卷的前半部,虽能救人,但对服药之人一定十分凶险,若无医者在旁看护,很难存活。老太爷之所以毁掉这本书,正是因为有些东西太麻烦,无法流传,又容易造成恶果,所以才索性付之一炬。”
“沈姑娘还真是擅长替自己开脱。不过杨捕头,你忘了?”顾时弈低笑出声,满眼讥讽,“她们沈家人自己都指望着这些解药救命呢,若是没有这个筹码,早就被满门抄斩了。为了一己之私,祸害那么多无辜的人,还被天下人视如神明,简直笑话!不过好在……现如今,沈姑娘自己终于也要遭受报应了。”
沈栖棠,“……”
在这间地宫里的人,大多都是顾时弈马的前卒,地宫试药、蛊虫害人,甚至今夜王都中的种种变故都与他们脱不开干系,能有几人无辜?
走到这一步,早就听不进这些解释了。
反正错的永远是别人,他们都只是“被逼无奈”。
只是她还不想舍命陪这些疯子。
也不知道百宝斋那帮小姑娘运送的补给何时能到,王都的围困何时才能被解开,阿澈要多久才能解决城中的纷乱,赶来找她……
少女垂眸,低问,“那么,你们又是以什么立场向我报复呢?无辜的人那么多,被你们抓进地宫的药人、今日在王都之中被蛊虫围困的人,甚至还有那些因你心中愤懑而被折磨到死的姑娘、无故被波及的书生——”
“除了今日王都中那些百姓是因你而死,其他的账,都该算到陛下头上。……噢,现在是先帝了。”男人风轻云淡地答道,“不过眼下,那位始作俑者已经死在你手里了,剩下你——让我想想,该怎么对你才好。”
“做一笔生意吧?”沈栖棠突然说。
“嗯?”
“清净翁,我帮你解。”
“解了这毒,不出几日我就会命丧于此了。”顾时弈冷哼,“沈姑娘,我还没有这么蠢。都说久病成医,我虽不及你,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地宫试毒的千余人里,莫说是没能解毒就死了的,就算是那些成功解了一半毒性苟延残喘的人里,也没有一个能善终的。”
“那是你们思路不对。况且,只解毒,对你而言,情况的确会更糟,但是我还有别的药——”
“服下你的药,就能让我像正常人一样,飞天遁地?”
“……那不能。”
正常人里也没几个会飞天遁地的。
顾时弈目光有些凉,“那你这筹码也不怎么样。除非你能令死者复生,否则,换不走你这条命。”
这就是没得谈了。
怎么就招惹上这些亡命之徒!
沈栖棠又叹了一口气。
后方的密室,一扇门开了。
穿着太医院袍服的人捧着一只木匣,望向她时,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死物。
“魏太医?”她秀气的眉宇再度蹙起。
“他不会再回应你了。”顾时弈轻嗤,“这个人倒也很有意思,为了钻研毒经和蛊,什么都不管不顾……最终却被他自己培育的蛊虫控制了心神,你说好不好笑?”
“……这好笑吗?”沈栖棠漠然发问。
“用毒之人不得善终,当然好笑。”
这不把他们自己也算进去了么?
不过也对,他这副身子,本来就不得善终。
沉默中,顾时弈苍白的指尖拈着那木匣,笑得像阴谋得逞的鬼怪,“这将是魏慎行这辈子最后的‘杰作’了,沈姑娘要不要猜猜,这是什么?”
沈栖棠:……
不太想猜,总之,挺臭的。
……
幸好,冷宫的暗道堵得并不算严实。
从这条暗道出城,是虞沉舟能想到的最近的路了。
“还剩下多少火药?也不知道地面上到底炸翻了没有……出去打探消息的还没回来么?难不成被虫子咬死了?”
石壁旁传来一人的骂声,隔得略有些远,但暗道寂静,十分清晰。
一行禁卫顿时紧跟着虞沉舟停下了脚步,凝神去听。
“被沈家和侯府那帮到处乱跑的人给抓了!也是他娘的奇了怪,那帮人都像是有备而来,都不太怕蛊毒!咱们的人反倒还被咬死了好几个。”
“那是有备而来啊,果然昨天跑了的那几个,就是这群人的探子吧?!得出城向上头汇报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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