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榻上那个,掩在被单下的四肢早已僵冷,隐约都已经有了些重新松软下来的征兆。
木屋里光线太暗,外面风声凄苦犹如呜咽,倒也难怪白少舟疏忽。
“现在要怎么做?这些痨病鬼注定薄命,你要救?”白少舟挑眉。
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就连自己杀的这个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幸好出门时带了化骨散,趁着沈栖棠观察棺材里病得意识恍惚的书生,他便随手将那仆人处置干净了。
身后,沈栖棠轻轻啧声,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
白少舟见她如此,便也有些好奇,凑了过来,“居然还有你看不出的病?”
“……我还能什么都知道不成?”沈栖棠没好气地回敬,“我这不也没想到你们那里居然还有人能连活人死人都分辨不清么?”
就算不谈医毒之分,她年纪也摆在这里。
白少舟这会儿倒是没同她计较,盯着那青年书生,也渐渐瞧出了几分名堂,“这不是痨病吧?我记得从前老门主的夫人也是痨病过世的,这症状有些不像……”
“像,但不是。”沈栖棠纠正他,柳眉紧蹙,“但也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所以才说奇怪。而且他们只是外表看起来虚弱不堪,脉象却时好时坏的,到有些像枯荣发作时的状况,但也不是。”
像的太多,却没有一种状况是能完全对得上的。
她思忖片刻,起身开门,招了门外某个畏畏缩缩的仆人,正是先前说自己是“家生子”的那一位,“你这东家生病后,都有些什么表现?”
“表现么……”那家仆回忆着,“起初倒也没什么,就是风寒的样子,耳朵有些闷,听不太清。但过了几日,也一直都不见好,听力也越发差了,脾气也不好,总像是着了魔似的,到处摔砸东西,有一天夜里还和夫人大吵了一架,结果第二日就不中用了,躺在榻上进气多,出气少。”
这又是个什么症状?
是因为生了病,情绪不佳,又与人吵架动了怒,急火攻心?
“哎,我们东家也是这样!不过东家品行上有些欠缺,夫人早就回娘家去了,那日是为了散心,去了寻芳居,找了罗敷姑娘作陪,结果不知怎么,才片刻就黑着脸出来了,想来是没能成事,所以脾气越发差了,连平日里最喜欢的几张书画都给撕了。”
“第二日起来也这样了?”
“可不是么!所以才说那周家定有邪灵作祟!咱们这里才三位,听说还有几位吊唁完回家,第二日就没了……”
第200章 棺材里躺平
邪灵不见得有,但邪门却是真的。
沈栖棠挠头,多问了几句,复又关上了房门。
白少舟抱着胳膊倚在一口老旧的木柜旁,若有所思。
这些症状,近来似乎总听别苑里那帮人反复提及,但门主他们这阵子捣鼓的,都是沈栖棠给的那张毒方,若二者真有什么联系,她自己弄出来的毒,怎会不认不出?
“又是耳闷,又牵扯了房事,会不会和清净翁有关?”
“像,但也不是。”
又是这样。
沈栖棠有些头疼。
但或许往这个思路上想,比其他几种都要靠得住。
毕竟那周姓画师生前多少也掺和进了那些事里,而那些事背后,又少不了有某些人搅局。
“要不你挑一个,我帮你扛回侯府去,慢慢琢磨?”
“……”偷人是要被抓起来的。
但将这些人丢在这里等死,也的确不大合适。
“扔在这里确实暴殄天物,如果真能查出缘故,说不定你们也会感兴趣。不如把人都送到你那里?反正刚才就说了你是大夫。”
上邪门向来奉行“狡兔三窟”的处世之道,这几个月里自然经营了不少隐匿的据点,分出一个,伪装成医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少舟并不反对,只是笑了笑,反问,“那‘诊金’如何?只一张方子,就让我做这么多事,不太值当。”
“欠你个人情,具体是什么,将来再谈。”
“可以。”
三个书生都病得神志不清,人虽醒着,却像是死了,浑浑噩噩的,只会下意识地咳嗽。
和他们商议自然无用,沈栖棠编造了些谎话,忽悠那两名家仆将人送去白少舟所说的“医馆”,那二人听说东家还有救,也都欢喜,连忙出去雇了马车。
“说起来,刚才那人上哪儿去了?怎么和这二位进去之后,就没影了?”
“兴许是见自家主子不中用,就跑了。之前他们家的另一个人不是也怕染上病,一早就溜之大吉了么?”
二人自顾自说着,但也顺手将没人管的书生抬上了马车。
沈栖棠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盯着起初那枚机关,有些心不在焉。
受人之托未必要忠人之事,但“酬劳”尚未到手,白少舟也不好自己先走。
他送那二人到义庄门前,低声叮嘱,“到那边之后,你们将人停在院子里就可以回去了。医馆里还有别的病人,若不慎将病气过给你们就麻烦了。”
一名仆人问,“那我们何时来接东家?”
“自会有人登门告知,只管耐心等候便是。”
白少舟故作高深地敷衍了两句,目送马车远去,折回后院,不禁在破败的竹门外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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