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房的二楼就是她的工作室,窗很多,格格推开,站在楼下仰头,能看见影绰的雕塑。
……
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美好而又安静,是暗处一抹柔光,恶浪里一汪净水,红尘中一方静谧小世界。
聂九罗想岔了:“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房子?那买啊,你又不差钱,西安是古城,应该也有这样的院子。”
炎拓:“没有一样的。”
没有,没有和她一样的,没有梅花,也没有鸡汤煨的、藏着薄薄荸荠的小份龙须面。
聂九罗说:“那你别惦记我的,我不会卖的。”
炎拓哭笑不得:“知道。所以,能定制吗?”
“要多大的?”
炎拓想了想:“院子的微缩版,太大了笨重,太小又没感觉,可以同比例缩到半米长宽这样吗?”
这个尺寸挺合适的,不但房舍能做出细节,一些小物件比如石桌、石凳、大的花树等等,也可以做得有模有样。
聂九罗说:“可以做,不过这种的就不能用橡皮泥捏了,得正儿八经走泥塑的程序,我接单呢,一般得先过合同,打了定金再出样稿,跟你熟,就都省了。不过等我做完了,你可不能赖账啊。”
炎拓:“这个你放心,我又不是没在你那买过,良心买家了可谓。”
打个赏比买东西花的钱都多。
聂九罗忍住笑:“光是院子吗?要人不要?”
以她的经验,光有景显得呆板,光有人意境又不到位,搭配着来最好。
炎拓顿了一下:“如果有,那当然最好,那么大个院子,有人才有生气嘛。”
“想要什么样的人?有可以参考的形象吗?”
炎拓不经意似的说了句:“要么,就照我上次去的样子来吧,最好也能有一碗鸡汤面。”
他努力把重点往面上模糊:“那个面,是挺好吃的。”
聂九罗没说话,蹭擦在盘花面上的手慢慢停住,指腹贴着绵绵密密的绣线纹理,也说不清心头盘磨着的是什么况味,像暗夜里的潮涌,一层水叠着一层,这一层还没褪尽,那一层又盖上来。
炎拓觉得自己过了很久才听到她的声音:“那……行吧。”
……
挂了电话之后,炎拓很快就睡着了。
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他在拼命奔跑,不知道在躲什么——其实这个梦里,从头至尾就他一个人——但他就是觉得凶险而又恐怖,于是拼命地跑、拼命跑。
跑着跑着,就跑进了连通着小院的那条巷道,小院那么安静地矗立在那儿,门扇半开,透出柔和的光来。
他几步奔到门边,行将跨进去,忽然又改了主意,迅速把门关阖、锁死,然后转过身,后背抵住门,看向来路。
有什么东西猛冲了过来,整条巷子都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撕裂,无数碎片在飓风里狂舞,重重击打过来。
然而还好,院子仍在那儿,保住了。
***
第二天,炎拓是最后一个去餐厅吃早饭的人。
倒计时启动,他反而不忙了,就像是大考迫在眉睫,温书已经没什么作用,调整心态最重要:名单给出去,邢深那头的奔忙开始,自己么,以不变应万变吧。
进餐厅的时候,他看到林喜柔坐在桌边,一手执餐刀一手执餐叉,但还没来得及分切碟子里的烤肠——熊黑正站在边上,半弯了腰,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见到炎拓进来,熊黑没再往下讲,站直了身子。
炎拓跟他们打招呼:“早啊。”
坐下的时候,他注意到,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异样。
昨天晚上,邢深说,会通过雀茶的手机开始联系林喜柔、假意谈交换人质的各种条件,这是……已经开始了?
炎拓只当不知道,擎起边上的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之后觉得实在是苦,又撕了一小包白糖,慢慢往里添加。
糖粉很细很细,纷纷扬扬地下去,像杯口落了一阵急雪。
熊黑出去了,厨房里,灶火重又打开,是阿姨知道他来,开始做他的一份早餐。
林喜柔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好,没睡好啊?”
炎拓灌了口咖啡,伸手揉了揉脸:“昨天睡得晚。”
“昨天,林伶和吕现,玩得怎么样?”
昨天冯蜜也在,硬说两人进展良好有点假:“也还行,这俩不属于互有好感的,慢慢磨着看吧,也许相处多了会有感觉。”
林喜柔点了点头:“今天准备忙什么?”
炎拓笑:“没什么忙的,最多去公司打个卡。林姨你准备做什么?我有空,可以陪同接送。”
林喜柔笑起来,但没吭声,旋即垂下眼帘,专心分切餐品。
昨天实在太晚,她没立刻打听,早上才吩咐了熊黑这事,让他先从旁查证,别找当事人问,省得打草惊蛇。
刚熊黑跟她说,确认过了,就是吕现那辆车。但他跟阿鹏打听了一下,开车的不是吕现,吕现到了石河之后,除了被阿鹏拉着出去做了一次精油按摩,其它时间,压根没出过屋。
那辆车,是借给炎拓开了——那段时间,怕板牙的人反扑报复,炎拓一般都是借车开,有时候,连驾驶证都借。
炎拓,又是炎拓。
一次可以是巧合,两次就一定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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