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的唇角天生上翘,总勾着些笑意,如此,倒也不显得淡漠。
褚宁的伤在左手,并不影响用膳。
她盛了碗杏酪粥,笑眼弯弯地推向陆时琛。
她单手的动作略显笨拙,陆时琛微蹙了眉,按住那个邢窑白瓷碗,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来。”
褚宁说:“夫君为了照顾我,都没能睡好,我也想为夫君做些什么。”
说着,她往前一凑,细白的手指探出,指了指他眼底的暗青。
忽然的靠近,令陆时琛眼眸微眯。
但她也只是靠近了些,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动作。
陆时琛默了瞬,突然意识到,她这是误会了——
误会他的夜不能寐,是因为她的重病缠身。
于是他笑了下,抬手微勾,招来一旁侍菜的初月,道:“我需要你为我做的事情,旁人替代不了。但这些细碎的琐事,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
褚宁似懂非懂。
心底却隐隐约约地明白,他这是不让她继续了。
她抿着笑意,轻轻颔首:“嗯。”
夫君果然是很关心她的。
都见不得她浪费力气,去做这些琐事呢。
她执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吃着粥。
每吃一口,便弯着笑眼,往旁边看上一眼。
她何其有幸,能嫁给这样一位俊美又体贴的郎君。
然而,郎君却算不上欣悦。
陆时琛停著看她。
四目交汇之时,她微鼓着两腮,笑得更开心了。
这般模样,也说不清,是娇羞更多,还是憨态更多。
陆时琛无奈地勾了下嘴角,哑然失笑。
得,白说了。
倒是令她误会得更深了。
***
用过早膳,陆时琛唤来百绮,问起了褚宁晨起之后,发生的事情。
百绮不敢有半点隐瞒,便将她们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全数回禀。
自然,也有她们提起过的,有关永乐坊楚凝的事儿。
闻言,陆时琛碾转扳指的动作一滞。
想起褚宁问的那几个简单的问题,以及她热络过头的态度——
他可算明白了。
原来,这个愚钝的褚氏女,竟因为褚宁与楚凝同音,便误会自己是那个命苦的绣娘,从而因为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误会了他对她的情意。
陆时琛以拳抵唇,低低嗤笑了声。
他从不自诩为君子。
便不会因为递来的杀器不锋利,而弃之不用。
既然褚宁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待百绮走后,他又唤来了顾北:“去弄一份公验给她。”
公验?
她?
顾北愣了几息,总算明白了过来。
是弄份公验给夫人。
陆时琛的指尖点了点桌面,思忖片刻,道:“用永乐坊绣娘,楚凝的公验。”
近来,他恶补了不少京中秘史,倒是还记得这个绣娘楚凝——
这个楚凝因为姣好的面容,被成华长公主的驸马郭旸看中。
起初,楚凝并不肯屈从,郭旸便威逼利诱,胁迫恐吓,甚至将人逼上了绝路。
走投无路之时,楚凝只得同意,做了他的别宅妇。
郭旸的夫人成华长公主,是尊贵的帝女,她的女儿清平,亦备受太后宠爱,甚至被破格封为了郡主。
天之贵女的眼中可容不得沙子,饶是郭旸将楚凝藏得再好再隐秘,也还是被长公主给发现了。
女人哪有仕途重要,郭旸怕往后的官运不顺,便亲手解决了楚凝,以此讨好长公主、向长公主赔罪。
这件事牵涉了皇室,便不可能外传。
在世人的眼里,绣娘楚凝兴许是为了逼祸,躲了起来。
可事实上,她已经死了。
如今,褚氏女因为一块蜀绣的绢帕,便将自己误认是绣娘楚凝。
不如他将错就错,坐实了她“楚凝”的身份,倒能省去许多麻烦。
他也不必另外法子稳住她,去牵制褚家了。
顾北应道:“是。”
陆时琛又道:“另外,你着人回趟侯府,为她置办些衣物过来。”
顾北愣了下,犹疑道:“主子,属下听说,镇北侯府最近有异动。”
“哦?”陆时琛侧目看他,挑了下眉。“说来听听。”
“侯府好几个侍奉已久的老人,都无缘无故地死了。”
陆时琛嗤道:“还真是坐不住啊。”刚刚对付完他的夫人,又要开始对侯府下手了。
停顿片刻,他又说:“那便让李管家遣散些仆从,别赔太多人进去。”
顾北一惊:“侯府那边,主子不打算管了吗?”
“引君入瓮罢了。”陆时琛碾了下扳指,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拔除侯府的旧人,不就是想往侯府钉入暗桩吗?
那他便把这个机会给出去。
默了瞬,他问:“灵感寺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先前,顾北寻了个肖似褚宁的女子,令她冒充褚宁,留在灵感寺。
这段日子,还真因为这只假饵,钓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顾北道:“夫人在灵感寺静养的消息放出以后,果然有人找了过来,试图对‘夫人’行刺。属下都追查清楚了,那些杀手,皆是东宫派来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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