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丰裕彻底摒弃了武器以后,元婴期的灵气鼓荡,带动林中风势变向,树木在狂风里被直接绞碎。
他居高临下看了眼逐不宜,推出一掌。
逐不宜似认识到危险,脸色变了变,转身就跑。
逐丰裕影子般紧贴跟上,哈哈大笑:“你逃不了的。”
“谁说我逃了?”逐不宜才走出几步,遽然停步,从袖中取出个药包,放在手上一颠一颠,笑盈盈地看着逐丰裕:“你这套乱风功法,是我母亲赠予你的吧,功法是好功法,却碰上了资质差的人。我记得舅舅身边的侍卫也修炼这功法,但他实力可比你好太多了。”
逐丰裕此生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如谁,当即大怒,却在这时心下一凛,生出不妙的感觉来。
元婴!
他忽然发觉,元婴不知何时已变小一分,与此同时体内灵气疯狂流泻。他当机立断封住周身几处大穴,仍无法阻止灵力流失。他看到逐不宜手中的药,瞳孔震颤,大怒:“你……做了什么?”
逐不宜歪了歪头,“看不懂吗?就是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小伎俩,当年你们怎么算计我,我怎么还回去,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哈哈哈。”
逐丰裕震怒:“逐、不、宜!”
逐不宜收了笑,食指竖在薄唇边,抱紧怀中的剑:“我在呢,别那么大声,吓到了我家九霄。”
乐窈:“……”不,吓人的是你啊。
逐丰裕发现自己头有些晕,五指成爪抓在大腿上,剧痛却缓解不了药性,他神色还是慢慢恍惚起来,耳边是逐不宜幽幽的声音。
“你们常挂嘴边说我是白眼狼,可面对你们,我自愧弗如。逐丰裕,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从一个将死废物变成如今位高权重的执法者吗,有人将你从烂泥潭里拉出来,你是怎么对待恩人的?记不得了吧,回忆回忆。”
逐丰裕却仿佛遇到什么极恐惧的事,困兽一样剧烈挣扎,“不,司容瑶才不是我恩人,她只是一个罪人!”
但无论怎么挣扎,被丢到识海深处的不堪,仍浮出了水面。
——除了逐宗久,已没人知道,如今威严端肃的丰裕长老,年轻时只是个天赋差劲的废材,到五十岁都无法结丹,是老宗主最不耻的儿子,宗门人人嘲笑欺辱。他不甘心,有一次偷走了宗内一个弟子进秘境的机会,想进秘境撞一撞机缘,不料遇见了邪魔,差点被吃掉脑髓。
重伤濒死之际,他被一女子救下,女子红衣灼灼,夺目耀眼,界外邪魔在她手下,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这是初次下山的司容瑶。
后来,司容瑶跟逐宗久走到一起,终于注意到一直追随在逐宗久身边却隐形人一样的他,看到他勤奋刻苦却一事无成,指出他不适合血魔宗炼血功法,就给他炎火族的乱风武册。
后来,他的刀,他被诬陷同门相残,他进入修者皆向往的昭明寺,也是司容瑶……
过往不堪猝不及防被揭露,逐丰裕脸色扭曲狰狞,他这时才想起他曾经立下誓言,司容瑶恩情如海,他说他要报答这份恩情,可他做了什么?
他奉了逐宗久命令,背着司容瑶去照顾花银莲母子,又不受控制地爱上花银莲。
为让心爱之人过得幸福,他在司容瑶面前替逐宗久花银莲二人打掩护。后来为了前程,为了心上人,为了太多太多东西,他像逐宗久,像花银莲,像很多血魔宗人,一面从司容瑶那里索取,一面却毫不留情地背叛,游走在谎言之间,愈发熟稔和心安理得。
……像是猛然间找到了良心,逐丰裕没觉得惊喜,只觉得痛苦和恐惧。
多年来,正是因为没有心才无所顾忌,如今这丢出很远的东西又回来,回来折磨他,提醒他即便拥有如今的地位,他依然是那只臭水沟里的卑贱小虫。
“我没有错,都是那女人的错,她本该待在炎火族,却偏偏下了山。她与血魔宗格格不入,那是她的错。修道本就残忍,本就自私,她想无私就是错,她的存在就是错……”
——
逐丰裕额间生出黑色魔纹,竟是入魔征兆。
眼神恢复清明之际,就发现自己已被绑在了树上,面前是逐不宜带笑的脸,模样有三分像司容瑶,不笑时生人勿近,笑起来凤眸发亮,翩然俊雅,勾人心魄。
一如十年前,那个跟随在父母身边的血魔宗大公子,无忧无虑,笑容和煦。
然而,如今再看到这张脸,看到他的笑,直教人寒毛直竖。
下意识提气,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他惊慌地看向逐不宜,他想要干什么?
逐不宜没干什么,他问了个问题:“丰裕长老还记得五年前那个雨夜吗?”
逐丰裕额头冒出豆大汗珠,耳边似有雨声,轰隆一声雷电劈过天际。
五年前,逐飞羽在诛邪时被邪气侵身,丹田被毁,尚未筑基就沦为了废物,花银莲以泪抹面,这时听到乱风城传来捷报,魔患已除,大公子即将凯旋归来。
那时逐不宁才刚死,花银莲又是担忧大儿子,又恐惧东窗事发,逐不宜会找他们报复,思来想去,只能提前废了他。
逐不宜的灵丹便是他挖的,用司容瑶亲手为小女儿铸造的彩蝶剑。挖完之后,他抹除了一切痕迹。于是人人皆知,大公子诛杀血魔时急功近利,导致灵丹损毁,还试图杀害继母和异母弟妹,顽劣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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