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下的马儿们由于长时间奔驰, 陡然停下,纷纷开始不安地喷着响鼻。
在这批武士的最前面, 有一位男子, 头戴大帽, 身上穿着一身红地通袖襕蟒圆领袍,袖口绑着锦绣护臂, 腰上缠着革带, 足上蹬着皂皮靴,坐下骑着玉勒雕鞍的飞龙马,通身矜贵的气派。
然, 他的左边却放着一口棺木, 那棺木外表雕刻着精致的缠枝纹路,黑地描金, 样式看起来比普通的棺木宽大一些;
右边则停着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彩绣红帷,宝顶凤檐,异常夺目。
一丧一喜,甚是诡异。
马夫被眼前的阵仗吓地如同撞了鬼似的,慌慌张张地从车头跳到地上, 扔下马鞭,连滚带爬地跑了。
飞龙马上的男子一手拽缰,一手死死地握着马鞭,双目赤红地盯着软轿,干裂的唇瓣缓缓启开:“苏金枝,入棺还是入轿?你选一个。”
苏金枝盘腿坐在马车里,塌着双肩,无奈地闭上眼睛。
躲了两个多月,没想到还是被李成未给追上了。
两个月前,她本已上了南下扬州的船,船到半路上补给时,突然冲上来一批地方上的官兵,说是搜查逃犯,然而带头的却有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苏金枝立马反应过来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以李成未的聪明才智,醒来后自然会想到她会往南逃,所以派了锦衣卫沿着水路一个个搜查过往的船只。
水路看来走不通了,苏金枝便趁着船工们卸货,钻进了一个上陆的货箱里,躲开了官兵们的追捕。
之后,她一路换马换车换店,乔装打扮,昼伏夜出,绕路而行,两个月后,总算是到了扬州地界。
自进入扬州,苏金枝悬着的心终于回落了几分,她加快了赶路的时间,连扬州城都没进,准备绕城直接回神药谷。
眼见着神药谷就快到了,谁知李成未他们竟然宛若天兵天将似的,突然间出现,转瞬间就将她团团包围住了。
苏金枝摸着怀里的“雪魄”,脑子一时乱的很。
外面,马儿的响鼻此起彼伏,马上的人却安静如斯,就像暴风雨即将来临,静地让人心慌意乱。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看来躲是躲不掉的。
苏金枝抬手,缓缓推开了车门。
车门外的正前方,李成未盛气凌人地高距在马背上。
两三个月未见,李成未瘦了,宛如刀削般的脸庞因此显得越发的锋利。
他双眼通红,唇瓣干裂,皂皮靴上染着厚厚的灰尘,一身的风尘仆仆。长途急奔了这么久,李成未竟然还能撑得住,看来身子恢复的不错。
作为故人再见,苏金枝非常有礼貌地弯起唇角,笑眯眯道:“王爷,好久不见啊。”
李成未在看见苏金枝的一瞬间,眼里的怨恨疯狂地扑了出来,恨不得将苏金枝当场给活剥了。
“你离开的确实够久了,”李成未重重咬牙,挤出两个字,“王妃!”
纵使她苏金枝再从容淡定,可被李成未那双透着誓死不休的黑沉沉凤目盯死时,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李成未冷冷道:“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入棺?还是入轿?”
苏金枝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一棺一轿,最后很识时务的选择了上轿。
金乌西沉入山谷,夜幕渐渐四合,苏金枝坐在轿子里面想,如今扬州城门已闭,李成未带着这么多人总需要休息补给,所以他们应该不会急着往回赶,而是会在附近寻找落脚的地方。
这里离神药谷不远,她先顺了李成未,待他放松警惕时再想办法把“雪魄”送进神药谷,怕就怕李成未一会儿会搜她的身,把“雪魄”给抢走。
正想着,轿子猛地一晃,她一时不防,肩膀顿时撞在了栏杆上,她还没来得及坐正,轿子又是一晃,这回她反应迅速,双手总算扶住轿壁稳住了身体。
过了会儿,轿子不晃了。
苏金枝刚要放松,轿子又晃了起来,苏金枝一手抓住轿壁,一手撩起帘子的衣角往外看,却见轿子明明走在平坦的官道上。
苏金枝很快明白了。
李成未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让她坐安稳。
苏金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人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真幼稚!
半柱香后,颠来晃去的花轿终于落地了。
轿帘卷起,常留一脸不自在的站在外面,恭请:“王妃,请下轿。”
苏金枝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风轻云淡的下了轿,而李成未则站在不远处,一双桃花目像个怨妇似的紧盯着她。
“……”苏金枝只能佯装没看见,转头四下看了起来。
她猜地没错,李成未果然就近找了一家客栈。
常留在前带路,李成未并肩走在她身旁,身后跟着陆成风及十几个武士,个个面容冷冽,腰悬佩刀,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押什么朝廷重犯。
苏金枝很快得出结论,想从李成未手里逃出去看来是异想天开,眼下只能想办法先把“雪魄”递出去了。
一行人步入客栈内,客栈大门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
常留大喊:“掌柜的!”
无人应答。
常留回头冲陆成风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正要去查看,这时,从后厨里急急忙忙地冲出来一个人,嘴里连连喊着:“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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