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酒酒总算明白三婶为什么说徐家湾的人都不怎么样了,没人喜欢爱炫耀的人,喜欢炫耀的,永远都是话最多的,也最容易被人注意到,以至于久而久之,就给大家形成了一个印象,徐家湾的人都喜欢炫耀,明明也有低调的徐家湾村民,只是大家根本注意不到。
咦,这是不是宋爷爷之前说过的,伯克松悖论?
最开始的时候,给三个孩子讲课的只有肖宁、邓国元和方为平,其他人因为觉得自己不是教授,如果讲课,那就是误人子弟,所以都不怎么敢开口,后来,慢慢看着孩子们跟肖宁等人一边上课一边提问,大家才发现,这三个孩子的智商都比一般孩子要高,而且各自有各自擅长的领域。
韩生义是全科天才,不论学什么都能学的特别好,但多观察一阵,就会发现他最擅长的还是文学;楚绍对文学一窍不通,属于考试必定不及格的类型,但他对物理和化学很感兴趣,邓国元还开玩笑地说,如果有机会,他以后一定是个实验物理学家,或者实验化学家。
至于楚酒酒,她最强的当然是逆天记忆力,她也擅长全科,但不是韩生义那种包含数理化的全科,她喜欢听知识,喜欢收集知识,尤其喜欢收集那些冷门的、别人都不知道、有些还不屑于知道的知识,然后,她会自己把它们整合到一起,在她的大脑里,形成自有的一套理论、或一套百科。
没人可以对点播天才说不,韩爷爷一开始只是教他们练字,后来就开始教他们马克思主义,再后来,连为人处世都教了,只不过,他一说起他的那套行为哲学,韩奶奶就会横插一脚进来,先贬低他,再说自己的那一套。
韩爷爷教授的都是他活了这一辈子的经验,而宋朝信,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哲学爱好者,楚酒酒是在心里这么给他盖章定论的,因为宋朝信没有哲学的博士学位,所以楚酒酒觉得,他应该还算不上是个哲学家。
别人是逮着三个孩子一起教,只有宋朝信,他喜欢逮着楚酒酒一个人教,还总是对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她现在都理解不了的话。
比如上周,楚酒酒去方为平的屋子上课,中间方为平闹肚子,给他们加了几分钟的课间休息,楚酒酒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宋朝信看见了,突然把她叫到身边来,然后慈眉善目的问她:“酒酒记得这么多事,累不累啊?”
楚酒酒眨眨眼,乖乖巧巧的回答:“不累呀。”
宋朝信又问:“那酒酒喜欢自己能记得这么多事情吗?”
楚酒酒想了想,“我不知道呀,必须要喜欢,或者不喜欢吗?”
宋朝信:“哈哈,这个问题,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不过,每个人对自己都有一些满意和不满意的地方,比如,女人总是嫌自己不够漂亮,男人又总是嫌自己不够强壮。”
楚酒酒:“喔,那我嫌自己不够高,楚绍总说我还能再长,可是他也说我家的大黄能长四斤重,可这都多久了,大黄还是一斤多。”
宋朝信努力回想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她嘴里的大黄是一只母鸡,默了默,宋朝信又把话题扯了回去,“身高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但你的记忆力,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变了,酒酒,你怕不怕?”
楚酒酒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要怕?”
宋朝信也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不怕?
他直起腰,说的尽量简洁明了,“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发生过什么,听到了什么,你都记得清清楚楚,而生活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包含了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你记得住甜,自然也记得住咸。我一直认为,遗忘对人类来说,是最公平、也最廉价的一种保护机制,有些人,有些事,忘掉才是最好的,不然的话,那些不好的、痛苦的画面,就总是在你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想想就觉得很头疼,不是吗?”
宋朝信望着楚酒酒,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同病相怜来,很可惜,楚酒酒一脸茫然,完全没法跟他共情。
楚酒酒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咸是会哭的意思吗?我经常哭,楚绍说我哭的太多了,林黛玉都没我这么能哭。”
宋朝信:“……”
歪了歪头,楚酒酒又说:“可是,为什么要回忆哭鼻子的事情呢?明知道那些事情会让自己不高兴,那就不要回忆了嘛。”
宋朝信笑了笑,说起来轻松,但真正能做到的,恐怕没几个人。
“酒酒平时都回忆什么呢?”
楚酒酒唔了一声:“我平时不回忆。”
宋朝信愣住,“一点都不回忆?”
楚酒酒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对呀,一点都不回忆。”
以前她也有爱回忆的毛病,后来楚绍勒令禁止了,楚酒酒就没再想过以前的事,除非碰到什么东西,以前的记忆自动跳出来,那可不关她事,她只是就这么想到了而已,不是故意要想起来的。
不过,说到这,她就有点明白宋朝信这些问题的意思了,往宋朝信腿边走了一步,跟他离得更近,楚酒酒仰头望着宋朝信,眼睛里装满了不解:“既然都知道是会让自己哭鼻子的事情了,那为什么还要回忆呢?生活是往前走的,时间永远顺时针,除非表坏掉了,不然肯定不会逆着转,河流和时间都在推着我们往前跑,为什么还要回头呀?哪怕回头一辈子,不是也回不到以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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