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不会是来找茬的吧——白乐吞了口唾沫。
还没等她说话,江闻朝修长的指节推了一下眼镜,开口:“你好,兔子。”
白乐悬在心上的一颗大石头直接凭空消失,额头上还有刚刚沁出来的汗水,像和其他顾客打招呼似的提起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算是打招呼。
只见江闻朝抬起手——
白乐闭上眼睛忍住没躲开,心想这厮又要做什么。
然而江闻朝只是伸出手在她的兔子脑壳中央拍了两下。
“可以摸摸耳朵吗?”江闻朝的音调要比其他人更低一些,极富磁性,这会儿放慢了语气,好像是再跟小朋友说话一样,所以显得格外温柔。
白乐眨了眨眼,视线凝在他胸前的十字架上不敢瞟别处,讷讷点了两下兔头。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江闻朝从来都没有这么笑过。桃花眼笑起来会很好看,眸里灿灿的,薄唇也勾起来,嘴角有两个小括弧。
他抬起手,轻轻抚弄了两下兔子的耳朵。
“要不要吃冰淇淋?”江闻朝把手放下来,看着兔子的两只‘眼睛’。
白乐赶紧摇头,吃冰淇淋肯定是要摘掉头套的,她怕要是江闻朝看到兔子头套里是她,去年吃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那棒棒糖呢?”
这厮还挺锲而不舍,白乐想了想,还是点了一下兔头。
一旁有一家精品店,收银台上摆着几种做得很大的棒棒糖。江闻朝各种都买了一根,塞到白乐的手里,然后又伸出手,拍了两下兔子脑壳。
“闻朝。”任澜之穿着秋季新款风衣走出试衣间,娇声往这边唤了一声。
江闻朝看了看白乐,然后留下了一句“再见”之后去找他的女伴。白乐站在原地,看到他给服务员递银行卡。
……动作是利落的,没说几句话就递,然后好像又在打电话。
白乐收回视线,继续站在商场门口做职业谐星工作。顾客给的钱之类是规定要上交的,但是食物不用。白乐想了想,决定把手里几根棒棒糖给商场门口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在地上做了很久了,一直在玩泥巴,时不时看看她,也不知道在乐什么,一个人玩得挺开心。
“你爸妈呢?”白乐忍不住问道。
“……我没有爸妈。”小男孩抬起头,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眨巴几下。
“真可怜,这个给你。”白乐把棒棒糖递过去。
小男孩皱了一下眉头,没有接糖:“我不要糖,我要钱。”
“——还挺挑。”白乐憋了一下嘴,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口袋,发现里面还有些现金,有一张五十的,她拿出来和棒棒糖一并递给小男孩,“喏。”
小男孩眼前一亮,一手接钱一手接糖,脆生生道:“谢谢姐姐。”
白乐笑了笑,刚想说话,旁边走来一个气汹汹的中年妇女,小男孩想溜,被妇女一把拉回来,一巴掌拍在背上:“让你玩泥巴!让你玩!”
小男孩“哇”地一下哭了,妇女旁边跟上来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想说什么,但最终挠了一下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棒棒糖谁给的?”妇女凶巴巴问道。
“呜呜呜,是那个兔子……”小男孩一抽一噎地哭。
白乐:“……”
妇女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白乐,朝她的脚边“呸”了一口,然后夺过小男孩手中的棒棒糖,顺手丢在一边的草坪上,嘴里念叨“什么东西,不干不净的”,然后瞪了一眼瘦小的中年男人,拎着小男孩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地往前走。
……淦,千算万算,没想到被一个小男孩给骗了,该骂骂咧咧的是她吧。
真倒霉。
白乐叹了口气,看了看表,差不多时间到了,正要脱去兔子头套,一声“你好,兔子”让她整个人直接打了个战栗。
她敢打赌,这声音百分之二百来自江闻朝。
果然,白乐微微抬头,看到他领口的锁骨下坠着一个十字架。
“你会说话吗,兔子?”江闻朝问。
白乐再次无意识吞咽了一下唾沫——她不是不会说话,是怕一张口能吓死你。
“真奇怪,”江闻朝微微拧了一下眉,“刚才听旁边的人说,这只兔子说话声音蛮好听的——是能说话的吧,还是要按什么开关?”
淦……白乐心里鄙视这弱智。
白乐不回复,江闻朝也没有再纠结这件事,而是换了个问题:“棒棒糖你吃了吗?”
不回。
“是不是应该买胡萝卜味的,应该没有这个口味。”江闻朝伸手碰了一下头套毛茸茸的脸颊,“你要是真的兔子就好了,我带你回家去,给你吃最好的胡萝卜,从阿富汗运过来。”
白乐:“……”
江闻朝又笑了笑,虽然这厮笑死来有点好看,但是白乐丝毫不敢说话。
那个巴掌的痛感还可以回忆起来,她要是开口,可不是回家吃胡萝卜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一旁走来一个身穿正装的青年,白乐不认识,青年只喊了一句“江总”,江闻朝就跟他上了一辆车。奇怪的是任澜之并没有跟他一起,白乐想不出个所以然,等到那辆黑色加长林肯消失在视线里,白乐才敢回去领工资。
七百块大洋,怎么说也要比几根棒棒糖来得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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