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征:
裴征也不知道,还有高中生能不知道历史一共有几本教材。
翟深翻书的声音太大,又迟迟找不到题干涉及的知识点, 一本书来回翻,裴征那么好的定力都快被搅得无法思考,最终, 他只能把手上的那本题合起来放到一边, 拿起历史题写。
翟深瞄着他的动作, 丢开书抱着题凑了过去, 他的胸口都直接贴上了裴征的手臂, 裴征动作一顿,往那边坐点, 你像个火炉。
翟深嗤鼻,他都没嫌弃裴征家里热,裴征竟然嫌弃他身体的体温。
可身在别人的地盘,又想抱裴征大腿写作业, 翟深只能听话地往旁边挪了半寸,行了吧?
裴征斜斜看了一眼,翟深这挪了和没挪有什么区别?
耳畔就是翟深的呼吸声,裴征从来没跟别人这么近距离相处过,他抿了抿唇,再要求让离他远一些的话就在嘴边,可说出来就总觉得欲盖弥彰。
你写字背挺这么直?不累吗?翟深的身体往后退了些,问道。
裴征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不累。
于是,裴征写一题,翟深探头来抄一题,到后来主观题的部分,裴征写一行字,翟深探头抄一行字。
他回回探过来的脑袋就差贴在自己颈肩了,裴征喉头上下滚动两下,心跳节奏被打乱,终于,他停下手中的笔,你一题不会?
翟深十分无辜,也许会两题。
那就自己写。裴征十分冷漠。
翟深眼睛一眯,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征,大哥,你现在作业都不让我抄了?
不让,自己写。裴征低头道。
翟深看不到他的目光,沉默几秒后,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书本,他硬气地收拾好以后,背着书包一副要离开的架势,直到他走到门前,裴征都没开口挽留过。
翟深泄气了,把书包丢回桌子上,抱着风扇试图挡住全部的风报复裴征,你丫的是真心狠,我们俩这么深的交情,你连个作业都不给我抄。
裴征抬头,看翟深身体展开大字型拥抱电扇,那画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我们有多深的交情?
翟深被问住了,他也不过世夸大其词,现在裴征认真发问的时候,他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
他思索了几秒后,笃定回答道:同学,挚友,非同一般。
裴征抬了抬唇,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翟深的夸大其词,过来,别挡风。
翟深得逞一笑,丢下电扇坐他身边,手里无意识翻着必修二,裴征垂头写着作业,翟深时不时侧头看他一眼,风吹裴征头顶上的那撮头发左右摇摆,他的眼神专注,鼻梁高挺,双唇紧抿着,看起来挺乖的样子,就是下颚线太明显了些,有种病态的瘦弱。
翟深笔一直没动,裴征翻页时见他那边还是一片空白,抬眸看向翟深,不是要抄吗?
翟深猛地回神,讪笑一声,伸手把他当作业本直接拖到自己面前,你休息一下,我先抄会儿。
裴征便随他去,自己拿过一本书看,还没看完半行字,就听见翟深问:你和家里闹矛盾了?
裴征偏头,见翟深一边抄作业一边聊天两不误,一看就是老油条了,不算。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算是什么意思啊?翟深纳闷。
没有家人。裴征补充道。
翟深笔顿了一下,你是孤儿?
裴征沉默两秒,算是。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算是又是什么?跟学霸聊天都是一件挺费脑子的事情。
但这话题已经说到别人痛处了,翟深也不能再仔细去问,只是裴征这种生活环境,他之前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七班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不能像裴征一样在这样的环境里泰然处之,安心学习,只有裴征可以。
你之前在体育馆为什么会受一身伤?翟深问。
明明都有对付社会混混的能力,却在转来后的这两个多月里到处被人欺负,尤其是那一回的一身伤,翟深是实实在在看见的。
裴征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对自己的那悲惨过去十分坦然,打不过。
翟深差点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裴征上次打斗时的那股狠劲,让他到现在都很难从记忆中抹除,现在说打不过,骗谁呢?
裴征合上书,我也是个人,你看我这体格,被几个人围殴能好好出来就不错了。
翟深还是不信,那你前两天不是挺猛吗?
那不是你在旁边吗?裴征理所当然道。
他那语气,那神态,让翟深都有点开始相信了,难不成真的是忌惮自己,所以对方怂了?
翟深神游,裴征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还抄不抄?
抄!
随后翟深忙着抄作业也没空去深思,裴征时不时在他眼前露出的一只手腕,蔫儿瘦,估计他稍微使点劲就能给掰折了。
裴征倒挺实诚,看来还得是自己的功劳!
一页抄完,翟深把裴征的作业本丢了回去,俨然又成了那个牛批的大爷,快写。
裴征眉头微挑,没说什么。
翟深摸脸一把汗,站起身看看四周,你家洗手间在哪?
裴征指了个方向,翟深进去以后,发现门锁都是坏的,不禁感叹裴征这生活条件确实糟糕得可以。
这洗手间的配置是翟深没看见过的,水管全走明路,与几个水龙头缠绕交织,他摸不清哪个开关是什么,但也不能这点破事都找裴征,开盲盒一般拧开一处,等了两秒,没有动静。
他又拧开另一个,一股凉水从后脑门泼了下来,翟深懵了一瞬,立马又拧回去。
身后被打湿一片,这老旧的破房子目前能看出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水龙头出水量挺足
也就刚刚那么几秒钟,从后脑勺直接淋到了小腿肚。
翟深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身后的头顶一个花洒高高挂着,正对着他的方向,翟深差点炸了,谁家是这么布局的?!
他又摸索了一会儿,洗了把脸,湿着半个身子回到客厅,他没坐回刚刚的位置,而是又走到电扇前,背对着电扇,沉默不语。
裴征感觉到异常,抬头看了他一眼,翟深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上个厕所也能让他联想到什么哲学问题?
你怎么了?裴征问。
翟深摇了摇头。
伴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水花溅到裴征的脸上。
裴征:
哪来的水?
裴征:你转个身。
翟深没动。
裴征侧了侧身子,探头看过去。
翟深见藏也藏不住了,反正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干脆转了个身,试图缓解尴尬,你家镜子不错,我头一回知道我屁股这么翘。
他的后背被浇透,衣服裤子都成了深色,贴在身上,腰臀处的曲线格外显眼。
裴征默默伸出右手捂住了眼睛。
如果不是了解这房子的洗手间布局,裴征都得怀疑他在耍流氓。
裴征找了条干毛巾给他,翟深头顶着毛巾,对着风扇吹了半个小时才勉强吹干衣服,坐回凳子时感叹一句,真是透心凉。
裴征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翟深一看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一凑近你就躲。
裴征冷淡道:热。
我刚浇得湿透透的,后背现在还凉着呢,不信你摸摸看?翟深说着,又凑过去一点。
裴征忍无可忍,站起身要走开,翟深被裴征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拉住裴征的手道:别走啊,写作业,我不说了还不成?
裴征挣了一下,没能挣脱,翟深手上的力气不小,拉着裴征坐回位置后,乖乖松开手把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点儿。
没过几分钟,裴征又站起身,翟深眉头一皱,我都没往你那边凑了啊,裴征,你得识相点儿。
裴征回头,对上翟深十分不爽的目光,语气平静问道:我申请喝水,可以吗,翟哥?
翟深刚放出的狠话在这一秒多多少少就有些尴尬了,他摸了摸鼻子,我也喝。
裴征走开,翟深抖着腿等水送他面前来,他看着裴征的背影,咂了咂嘴,不得不说,裴征刚刚那声翟哥叫得挺好听,从他的嘴里叫出来让他有点飘飘然。
作业没写几页,半个上午就过去了,翟深早饭吃得匆忙,没等到中午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他看裴征这地儿也不像是能开火的样子,便点了个外卖,等了一个小时,等来外卖员迷路的消息。
翟深握着电话冲裴征挑眉,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你看,迷路的不只是我吧?
裴征不知道翟深在得瑟个什么劲儿。
翟深得瑟完,挂了电话还得自己下楼去找迷路的外卖员,三四十度的高温,临出门前裴征就给了他一句话:再走丢别给我打电话。
啧,真绝情!
裴征坐家里,十来分钟后,他皱眉抬头看了眼时间,正巧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他滑动屏幕,不出意外是翟深的名字。
迷路了?裴征问道。
是啊,怎么办啊裴征,你要不然再来找我一回吧?电话那头翟深微喘着气,肆意张扬的声音。
裴征一边起身拿着钥匙往门的方向走,一边冷漠道:不去,你自己想办法。
他拉开门,就见着翟深靠在门口的过道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食盒,正笑眯眯看向他,裴征,你有点口是心非啊!
第34章 你技术不错啊
裴征本以为翟深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在他这闷热的租房里待不了多久, 谁知他硬是撑到了黄昏时分。
半下午时带来的作业就已经抄完了,翟深却只字不提要走的事儿,找了本教材坐在裴征身边, 学裴征一样深沉地捧着看,可惜十来分钟后, 他的一双眼皮就开始打架, 差点没一头栽到桌子上。
翟深丢下书,半闭着眼睛,轻车熟路地摸索到裴征的卧室,径直倒在床上。
裴征也不过是写了半张试卷的功夫,就没听着翟深的动静了,莫名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他放下笔起身进了卧室,就见翟深正趴在他的床上,嘴唇微张, 胸口处压着自己的枕头,睡得格外香甜。
这么热的环境,他倒是好睡。
哪怕额头上浸一层薄汗, 也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裴征摇了他两下, 翟深皱了皱眉, 缩了下肩膀, 哼哼唧唧不知道说了什么。
裴征怕他热出毛病,伸手去扯被他揣在怀里压的枕头, 还没扯出一截,就发觉翟深抱得更紧了。
别动。翟深含糊道,就算是睡着了,这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威胁的意味儿。
这是我的枕头。裴征低声道。
翟深毫无反应。
裴征站床边看了半晌, 最后叹息一口,走出卧室。
翟深睡醒时只觉得浑身被浸在水里过似的,他迷茫撑起身子,眯着眼打量周围的环境,窗外的晚霞渲染了半边天,他就像是突然落入了一个不真实的地界。
风扇声呼呼吹,处于醒后落寞中的翟深扭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翟深从来没觉得裴征的背影这么好看过。
裴征?翟深叫他。
嗯。裴征放下书回头看向他。
翟深塌着肩膀揉眼睛,几点了?
六点半。裴征答。
翟深愣了一下,再看向窗外,脑袋里的时间线逐渐清晰,我睡三个多小时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裴征沉吟两秒,十分认真反问他:怎么才能叫醒你?
他是没尝试过吗?睡梦中的翟深比生病的翟深更加难搞,俨然就是活人勿近的架势,一不小心他就袭击过来,裴征到现在胸口都疼,被翟深一巴掌呼的。
翟深有点尴尬,关于自己睡觉的德行,他多少知道一点儿,他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两下,就像是一只在撒娇的大猫,裴征,你家好热啊!
裴征看了眼一直对他吹着的电扇,无奈道:别把汗往我枕头上蹭。
你枕头已经快馊了。翟深道,他睡着的时候一直紧紧抱着,这会儿早就一股汗味儿了,我去洗个头。
裴征嗯了一声,看着翟深晃晃悠悠爬起来,一副走不稳的样子,揉着眼睛溜达出了卧室。
没等几分钟,又听见翟深叫他,裴征起身朝洗手间走去,翟深正蹲在地上,仰头看纷杂凌乱的水管,毫不客气地指挥裴征,给我开个水。
他睡一觉醒,之前拧的哪个地方又给忘干净了。
裴征取下墙上的花洒,在墙壁上拧了几个地方,温水从花洒中奔涌而出,拿着,总不会还让我帮你洗吧?
翟深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那也行,谢谢了。
他真是懒得能不动就不动了,裴征立在那看着翟深半分钟,翟深一直没有动作,抱膝蹲在那,显然刚刚那不是玩笑话。
裴征实在没想到翟深真会借坡下驴。
手上的花洒对准翟深的脑袋,冲得翟深一个激灵,翟深不自觉甩了两下头,水花溅得四处都是,打湿了裴征的裤脚。
裴征立马伸手按住他的脑袋,你安分点。
嗯。翟深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应了声,还没完全清醒的模样。
水流冲击着他的头顶,一只手在他发间穿梭,带着洗发水的香味充斥在鼻尖,是上次翟深在网吧闻见的气味儿。
这画面这手感,裴征突然有了种自己在给一只休憩的老虎搓脑袋的错觉,手下的老虎十分乖巧,蓬松的头发在水流下丝毫不让人觉得扎手,柔软到会让人怀疑这不该是长在翟深这个硬茬脑袋上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水流声停下,一条毛巾被丢在翟深的头上,裴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自己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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