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这俩人一个艺术奇才一个商业奇才,居然谁都没意识到这里的不妥之处!
古埃尔惊讶地笑起来:“你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我想选的正是这样一个位置。但我觉得,在如今的巴塞罗那,真的只有那里最适合建起我心目中的这片住宅区。”
乔伊还要劝阻,伯爵微笑着对她摘帽一礼:“放心好了,费尔南德斯小姐——我一定会装上您公司的电梯的。其实电车我也在考虑——坐着电车穿越童话般梦幻的大花园,相信上流社会的人们一定会喜欢。”
乔伊哑然失笑。
这……她的确是漏算了自己。
“那么,我们继续吧?费尔南德斯小姐。”菲利普也笑着耸了耸肩。
音乐会前的冷餐会五点开始。
利塞乌大剧院的舞会厅里人头攒动,金色的枝形吊灯上点亮了特意做成蜡烛形状的橙黄色小灯泡,照亮了天花板上镶嵌于一个个金色画框中的神祇春景图。令人眩晕的香味和灯光笼罩在上空,仿佛有无数翅膀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小天使在愉快地飞来飞去。
而在奢华的大厅之中,厚厚的伊斯法罕波斯地毯上缠绕着棕褐色的中心葵和沙赫阿巴斯棕榈叶,人们踩在上面却无声无息。
女士们都穿上了最隆重的天鹅绒长裙,争奇斗艳似的戴上了璀璨的珠宝。黑色的修长蕾丝手套衬得她们手臂精巧而圆润,纤细的指尖优雅地端着盛了雪莉酒的郁金香杯,声音甜美得像是要上台演唱。
“萨拉萨蒂已经十五年没回过西班牙了吧?”一位贵妇人问身边的朋友。
“是啊。他应该是1859年去了美洲巡演——之后一边巡演一边环游了世界。”
贵妇人露出了向往的神色:“那这次演出真是难得的机会。你知不知道他在巴塞罗那待多久?会去谁家的沙龙吗?我想,举办沙龙的主人到时候一定会发邀请函发到手软。”
“应该会待几天吧?毕竟马德里的报纸说,他下一场马德里的音乐会是几个星期后。不过,他恐怕还真不会去谁家的沙龙。我听说古埃尔伯爵曾经和另外几家一起联名邀请他,还想做他的赞助人,却被他用需要和乐团一起排练这个理由礼貌地拒绝了。”
“我听说了!‘谢谢您的好意,但赞助就不用了,’他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唉,果然是萨拉萨蒂。享誉世界的音乐家就是不一样,人家都是上门求赞助人赏识,而他呢,人家主动求上门赞助都完全可以不屑一顾。”
坐在回廊后的约瑟夫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捧腹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身边古埃尔的肩膀:“没想到你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啊,欧瑟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埃尔也尴尬地笑起来:“这有什么?说的一点儿没错啊,全世界有的是人想要赞助萨拉萨蒂,而他本人光凭已有的名声和才华就可以成为富翁,又何必拿别人的钱。”
坐在他们身边的棕发年轻人微微皱着眉头,正拿着钢笔,在画夹飞速勾勒几座奇异的建筑轮廓。他太过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厅里正在进行的话题。
刚才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当然了,那可是萨拉萨蒂!再没有品味的人,看到那么多人对他的追捧,也能够知道赞助他是一件绝对不会错的事情。”
贵妇人若有所思地摇摇缎蓝色的羽绒扇子,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这可真是奇妙的现象——对于想成为赞助人的人来说,赞助最顶尖的和最底层的艺术家,其实都不需要品味。”
她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大厅另一侧的小门:“那位幸运小姐不就是个例子么。”
有些没及时跟上时事的人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赶忙追问:“哪位?”
“还能有哪位。”贵妇人用扇子掩住了嘴,“就是以她为名的房子刚刚竣工,就获得了大奖的那位啊。”
哦——他们立刻明白过来。那可真是太有名了。巴塞罗那谁不知道那位小姐的传奇故事呢。
“哎,说起这个,我可有话说了。”一个卷发雪亮地透出香脂光泽的男士忽然高深莫测地笑起来。
“您是……?”
“哦,我是丹尼尔·桑切斯,古皮尔艺术公司巴塞罗那分部的主管。”那位男士说,“被那位小姐赞助的,就是我们公司的一个推销员。”
“真的?!快请您给我们讲讲那位画家的事!”活泼的贵族女孩们不由得凑了过来,而不太好意思表露出这种八卦欲望的人也忍不住在不远处竖起了耳朵。
没办法,最近几天,那位小姐与那位穷画家不可不说的事已经不胫而走,在巴塞罗那的上流圈子里传出了无数个版本。
“嘁,什么画家。”主管不屑地说,“这年头,会拿笔都要被吹捧为画家了!他根本没有学过画画,说会画两笔都是过高的褒奖,还‘画家’?”
“而且我跟你们说啊,他就爱画一些毫无趣味的花草啊,路灯啊,田野啊,甚至还有黑乎乎的挖煤工!”
“咦……”许多贵族小姐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这,我听说,那位小姐不是还懂得中国瓷器么,不会这么没眼光吧?而且她似乎还找了大画家拉佩罗先生,请他写介绍信。”终于有人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是啊。我也记得。您说的消息真的没错吗?”也有人想起了当初的情景,问主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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