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向从扬帮着把一群人送走了,只剩下郑岚和裴宴。
裴宴一只手拎了蛋糕,又将玫瑰花塞给郑岚抱着,空出来的手去牵着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他的手背。
在街边打了车,两人肩挨肩进了后座。
郑岚头晕着,车在路上起伏地晃,没几下他便将脑袋靠在了裴宴的颈窝里。
裴宴被贴得不太舒服,右肩沉重地压下去,但也没动。
车停在他的小区门口,裴宴环着人下来,郑岚才清醒了一些。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花,这会儿没闹着要回寝室了,乖乖被裴宴抱着往家里走。
推门进了屋,郑岚寻到他平时最爱的沙发一角窝起来。
裴宴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坐在地毯上,挨着郑岚。
他一边打开包装盒,一边说:陪我吃蛋糕。
郑岚点了两下头,裴宴没看到。
盒子很少见地装了两层,拆开来,一个蓝色的小蛋糕上歪歪扭扭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裴宴笑,指着字,问他:是你写的吗宝贝?
郑岚撇了撇嘴,以为裴宴嫌弃他字丑,说:就是我写的。
又推他一下,让他别笑了。
我没有笑你,我是在开心。裴宴解释着,把里面的蜡烛拿出来。
一个二一个五,郑岚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在他旁边插蜡烛,裴宴摸着衣袋找打火机,一回头才发现他把蜡烛插成了52。
裴宴好笑地换了一个顺序,吻了一下他的耳朵,问他:你不知道自己老公多少岁吗?
郑岚点点头,缓慢地说:知道呀。
裴宴觉得他乖,揉了把他的头发不计较了,拿打火机点了蜡烛,循循善诱地问:要给我唱生日歌吗?
郑岚盯他一会儿,眼神纯得像冬天的白雪,拍起手来,真的唱出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没听几句,裴宴便摁着他的后腰将人贴过来吻住。
猜疑、郁闷、想念、难过这些天因为分开积累的情绪通通爆发在这个吻里。
他咬他的唇和舌尖,听郑岚呜呜地小声叫唤,手掌里是他那把清瘦的骨头,才觉得一切又有了实体。
这中间出了差错。
从郑岚回学校之后,一切都在偏离方向。
裴宴敏锐地感觉到了,可是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人是他追来的,想着对他好一些,却总有百般无奈。
郑岚在裴宴怀里软着,喘着气,被他从后抱着,两人都坐在地毯上,就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切蛋糕。
只切了一块,只用一个叉子,分着吃。
裴宴先喂给他,又自己尝了一口。
奶油清甜,他啄郑岚的嘴角,说谢谢宝贝太好吃了。
他抱着求和的心,郑岚却置若罔闻,只嗯一声,又重新挑了只叉子。
很好吃吗?他觉得味道一般。
餐桌上那么多的蛋糕,每一个都比这个精致漂亮,他们都在晚餐时拆开尝过了。
郑岚尝着,看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心里却慌。
他早应该想到,裴宴的朋友圈谁都能看,他为什么偏偏要选蛋糕来当生日礼物?
若是当时没人解围,别人都知道了原来裴宴的男朋友也是看他朋友圈来送礼物的,他们会不会替裴宴感到不值得。
那样优秀耀眼的人,却有一个平凡普通,懦弱虚伪的男朋友。
裴宴见他吃得不开心,又想哄人,话到嘴边却咽回去。
很多事情得他自己想。
他丢开纸碟子,放了人起身,说我先去洗澡了。
郑岚却忽然出声将他叫住,问: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裴宴立着,背影朝着他,略略偏了头,为什么?
我送你的礼物,没有那么让人惊喜。郑岚抠着那方毯子,终于将憋了一晚上的话说出来。
他埋着头,裴宴也没出声,几秒之后一股气息靠近。郑岚才抬了眼皮,就见裴宴不知何时靠过来,表情很冷,同他说:你一直在怀疑自己让我失望了,这才是我最失望的。
怔忪间裴宴走远了,浴室的门被关上,发出比平时重一些的声音。
等两人都洗漱完毕躺上床,郑岚缩在他的那一方,背对着裴宴,将自己裹成很小的一团。裴宴只从他身后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
已是初春的天气,室内没有那么冷了,但裴宴怕他冻着,房间里还一直开了暖气。
没有人说话,但谁也知道没有人能睡得着。
沉默之间裴宴开了口,你知道我晚上许愿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那时烛光将郑岚的脸庞照得很亮,小小一团烛火正好对着他的鼻尖,衬得人又乖又俊的。
我在想第一次见到你,在球场上,你撞过来,我竟然完全没生气,还想问你怎么这么瘦,身上只剩骨头了。还有,别人跑得那么热浑身都是汗臭,你怎么那么香。
听裴宴讲,郑岚睁大着眼,睫毛没规律地频繁地眨着,眼眶里酸涩得难以忍耐。
我还在想,我说我会一直爱你,好像你还没有说过。
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心跳,那一刻郑岚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撕开一条裂口,里面岩浆滚滚,快把他浑身的血液都烫伤。
他麻木地问:你想听我说吗?
却又不等裴宴回答。
你和我说的时候,有想过想过会放弃吗?
我想要安全感,裴宴。
郑岚叫他名字,身体在被子里颤抖,他掐着自己的大腿,才不那么露馅。
你能给我吗?待在你身边,我每时每刻都
郑岚一口气没抽上,眼泪一下挤出来。
都很不喜欢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得也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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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你说走不下去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裴宴沉着声,郑岚知道这是他生气的样子。
但他抿了唇,就是不答。
半晌,裴宴掀了杯子翻身起来,那一下含着冲天怒火,寒风都往里搅。
你先想想自己说了什么。
郑岚一愣神,裴宴摔门走了。
他怔怔望着漆黑的房间的墙壁,想裴宴去哪里呢?
他还有多余的厚被子吗?会半夜冷吗?会感冒发烧吗?
怎么样都是他郑岚的错。
躺了很久睡不着,他按开手机,才发现连十二点都没过。
他的确送了裴宴一份大礼。
这一年的生日,大概裴宴很难能忘记。
第二天早上起来,郑岚和裴宴吵了一架。
理由是郑岚心不在焉地吃裴宴买回来的早餐。
他买的是金瓜粥和小花卷,都是清淡的食物。
郑岚眼睛一眨一眨的,动得很缓慢,像一座老旧的钟。
一看就是没有睡好,裴宴的心情却莫名放松了一些。
他坐下来,催郑岚好好吃东西。郑岚的手臂没有力气一般,整个人都焉了吧唧的。
裴宴看不下去了,把勺子从他手里拿过来,喂了一口粥到他唇边。
若是往常,郑岚会开心地吃掉,大概率会凑上来吻他一口,把稠粥也弄在他的嘴上,裴宴皱一皱眉头,但更大可能是觉得他小孩子一样计较,很可爱。
但郑岚只是垂了眼睫,偏头躲开,还说:我不想吃了。
裴宴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郑岚的脊背弓着,像小腹有些难受那样,靠在了椅背上。
裴宴看着他表情淡然,更多是不想面对,便将那只勺子放回粥里。
你都没怎么吃过。
郑岚同他道歉,说:对不起。
但裴宴不想听这句对不起,这句对不起不仅莫名其妙,而且无端生分。
于是裴宴问他:昨天晚上气没撒够,大早上想吵架吗?
郑岚没看他,眼睛朝下盯着自己的手指。
他说得很小声:我只是不想吃。
裴宴后退一步,椅子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难听的一声,他要走了,却听郑岚叫住他。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好吗?
裴宴难以置信地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郑岚没办法再重复第二遍,他拿起勺子,往嘴里塞了很大一口粥。
他早上起来还没有换好衣服,身上是和裴宴同款的棉质睡衣。
但裴宴穿着很合身,他穿着就总是很大,空落落的,每回裴宴上去抱他,都是因为从不同角度看他的身影,莫名觉得可怜。
这就是你想了一个晚上的结果?裴宴问他。
这碗金瓜粥好苦,从喉间一路苦到舌尖,郑岚吐出一声嗯来。
郑岚,裴宴忽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想挺久了?你知道你今天这样我想起什么了吗?
裴宴在他身后说话,郑岚双手捂着脸,感觉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想开口说话,却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裴宴一定知道他又哭了。
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追你,我处心积虑,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好像也有趁人之危的嫌疑。所以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想好,你到底对我什么感觉?你是不是太缺爱了。
说完裴宴便走了,推门离开家里。
郑岚像被定住一样坐在椅子上,片刻他突然站起来冲进厕所,将那点粥吐了个干干净净。
在洗手台清理时,郑岚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比病人都难看。
郑岚和裴宴出问题了,柏皓是在做志愿者活动的时候才知道的。
有一个峰会需要志愿者,柏皓千辛万苦才从自己导师手里要来两个,和郑岚打电话说问他去不去,还感叹了一句:我帮老师熬夜写了多少份报告他才愿意给我两个名额,不过这是我刚开始不知道,后来看到报告人,那不是你们家裴宴吗,我还在这儿帮你白忙活一场。
郑岚听完,没有马上说话。
他的停顿很可疑,柏皓多嘴问了句:怎么了?
郑岚就告诉他:我和裴宴最近有点,不太好。
柏皓下意识啊了声,立刻意识到这样有些不礼貌,正想说点什么补救,郑岚却说:没事的,谢谢你,这个名额我还是需要的。
这个志愿活动要求很高,柏皓和郑岚一起,总共参加了五次培训,其中有三次都是在深夜,还有一次见到了裴宴。
那时他们已经接近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过,这是时间最长的一次,远远长过了春节的假期。
那天降温了,夜里很冷,培训的通知是临时的,郑岚才从实验室里出来,连外套都没顾得上拿一件。
柏皓在培训的地方等他,一见就问:你不冷吗?
冷,但是郑岚摇头,觉得自己还能熬。
会开到十点多休息了一次,郑岚上了个卫生间,洗手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冻得没有什么知觉了。
在烘干的地方好歹吹到一点热风,他往会议室跑,路上经过另外一个会议室,里面正好有人出来,打头就是裴宴。
两人在走廊上对视,一个贴在墙边,一个站在路中央,被许多人环绕着。
郑岚以为裴宴会走开,因为他看起来十分忙碌,而他却来到自己身边,如常地握了下他缩在宽大长袖里的手,拢了拢眉头。
这么凉,怎么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很显然,郑岚快冷得发抖了。
裴宴脱了自己的夹克披在他身上,带着他体温的滚烫气息笼罩下来。
那一刻,裴宴摸到郑岚身上什么神奇的开关,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
两人靠得极近,郑岚也知道许多人在看他们,他低着头,听裴宴小声地说:衣服以后再还给我。
而后他抽身走了,带走他身后的一大群人,走廊上又只剩下郑岚。
他拢了衣服走回去,柏皓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见他身上多了件夹克,还问:你去哪儿买的衣服?
再仔细看了下,肩线都超出去许多,袖子也长,恐怕根本不是自己的。
柏皓脑子转得快,一只手挡着嘴,问他:你遇到裴宴了?
有时郑岚很无奈他这样的聪明劲,坐下来,承认了。
柏皓兴奋地一推他胳膊,是吧是吧,哪对情侣不吵架?很快就能和好的,何况你们感情那么好。
到了后半场,裴宴的外套让他浑身都热起来,甚至还出了汗。
但郑岚完全没在意,他在想柏皓的话。
他和裴宴几乎就是不吵架,有时候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谁的心里别扭了,对方都能马上感觉到,毫不吝啬地哄人。
可是他把这些弄丢了,他配不上这些。
从和裴宴在一起开始,郑岚其实总在避免问自己凭什么。
越问越心虚,越问越怀疑。
他还想问裴宴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只见了他一面就要和他在一起,怎么那么自信地说一辈子。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觉得很爱他了,还是没有办法保证一辈子。
外婆倒下的那一刻,郑岚才真的意识到,他所谓的反抗、爱情,不过是一击即碎的自我感动。
那天到了后来,郑岚没有见到裴宴,自然只能将外套带回家。
之后的好几次,他都不嫌麻烦地背了很大的书包,用来装裴宴的外套,可是没有再那样偶然地遇到他。
活动正式举办的那天,郑岚换上了统一的工作服。
他是负责内场秩序的,工作很忙,比他想象的更有挑战。
来参加会议的有各国的人,他们有不一样的母语,用不同的方式在讲英文。
郑岚听得头晕脑胀,还得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耐心。
唯一的安慰是他作为内场的工作人员,听完了裴宴的一整场演讲。
他穿着郑岚所熟悉的西装,走上光芒万丈的演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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