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发现,自己的嘴中塞着帛团,手脚都被绑着。
冻得发抖,一来是因为屋中没有炭火、自己倒伏在冰凉的青砖地面上,二来是因为身上只剩了一件薄薄的中单,且腋下的系带已被扯开,胸口的肌肤几乎已因失温而麻木了。
姚欢大惊,努力察探身体是否有异样
褒裤完好地系在身上,两腿间也并无凉滑濡湿的感觉。
她没有被侵犯过。
姚欢强令自己镇静,耐心地等着视力去适应黑暗。
地上散乱地扔着几件衣袍。
片刻后,她看清不远处的榻上,也躺着个人。
她翻身从地上滚到近前,定睛辨认。
是苏公,一动不动,但姚欢能听见他的气息之声。
姚欢无法说话,只得蹭着床榻想起身,看如何去推搡苏公。
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和男子的交谈声,她忙又矮下身去,滚到方才的位置。
门被打开了。
一个细嗓的男子道:“为何不直接毒死了再烧,麻烦。”
另一个粗声粗气些的道:“药昏了还能喘气,鼻中会有烟熏痕迹。死了再扔火堆里的,没有。况且,就算头脸烧成了焦炭,开肠破肚也能验出毒物。你以为大理寺的仵作都是吃素的?”
细嗓男子道:“那外头用弩箭射死的两个家仆,岂非也”
“下人就是下人,死了也还是下人,验尸都未必轮得到。就算验,烧得皮肉都没了,几个窟窿能验出个屁来。主家说了,将这一老一少的衣服扒了,这深更半夜的同处一室,你说是为什么?天子也好,这相爷在南边的家眷也罢,只要一对男女验下来无大古怪,他们哪里还愿多提如此丑事?”
细嗓男子闻言,压着嗓子,促狭地“嘿嘿”几声。
二人摸索进屋,先立于门边,似乎也在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屋中情形。
“人在,两个都在。”
依然是细嗓男子先发声。
他走到姚欢身边,蹲下察看:“小娘子昏着呢,待俺将她手脚解了,兄台也去解那老相爷的,不然,绑着手脚,哪像有奸情的模样。”
粗嗓男子道:“那快些,松了绑就点火。”
姚欢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口,使劲咬着后牙槽,才没有明显颤抖起来。
是苗太医药昏了她和苏颂?
这两人又是谁的手下?
姚欢感到自己脚上的绳索松了,然后是手腕间的。
她正想如何逃命,却感到那双皮肤粗糙的手掌,竟摸上了自己的脖子,紧接着又从脖子缓缓往下。
细嗓男子的气息突然急促起来。
“阿兄,这小娘子细皮嫩肉、滑不溜丢的,就这么烧了,岂不可惜?到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主家哪会晓得,不如咱们,咱们拿她乐一乐?”
“不行,你莫惹事生非!万一这两人药醒了呢?走,咱们将这屋子快些点了。”
粗嗓的男子呵斥间,就过来扯开他。
细嗓的却已如畜生附体般,不管不顾,竟詈骂一声,将同伙撞倒在屋角。
生死关头,姚欢晓得这大概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她猛地提气使劲,一骨碌爬起来,踉跄几步后,发足直往门外奔去。
第194章 得救
强劲的箭矢飞来,未中目标,“噗”地一声钉在地上。
在这支弩箭从身侧飞过的同时,姚欢本能地抱头,脚步倒未迟滞。
极度的惊恐,令姚欢的周身感官都进入了分外灵敏的状态。
所幸苏颂这位老宰相,是真的不爱奢靡,致仕后妻子儿孙,又都居于南方扬州,因而京中这座隐于坊间的小宅,前厅中院后院,都不大。
姚欢来苏宅不下五六次,纵然沉沉黑夜里,也熟悉路径。身上只有单薄的衣裤,更是助她行动迅捷了不少。
她进入中院时,果断地拐到耳廊里,有了廊顶庇护。
“射死她!”
身后两个歹人边追边喝叱,显然是对屋上放弩箭的同伙喊。
廊顶上瓦片哗啦啦响。
就在姚欢能看见通往前院的月洞门时,她终于挖出了自己口中塞着的布帛。
“救命,歹人谋害苏公!救命!”
她扯开嗓子叫起来。
二月的戌末亥初,仍是人们将息之时,整个崇福坊已仿佛沉入幽潭。
姚欢这尖利的几嗓子,直如投进潭里的石块般,能搅起大动静。
她听到身后有瓦片跌落的喀拉声,应是那两个歹人翻上了墙,不知他们是否放弃追赶她,准备撤走。
但头上用弩箭那个,似不肯罢休,仍噔噔噔地沿着耳廊顶走,等着姚欢跑到前院时放箭。
院门“咣”地被踹开,与此同时,利箭也离开了弩机。
刚刚跨入院里的邵清,只见夜色中寒光一闪。
他身形更快于头脑,纵身而起,往那个白色的身影扑去。
邵清卷着姚欢滚在地上的霎那,箭矢钉在了邵清的袍子上。
紧跟着他身后赶到的曾纬,二话不说,指着房顶上那手持弩机的黑影高喝道:“歹人在房顶,你们,上房截住他!”
他曾四郎,不是只有情话能张口就来的,千钧一发之下,诓人的空城计,也能脱口而出。
房上的人,怕对方真带了人包抄、捉住自己,又想到苏颂应还活着,两个同伙蠢到只顾追年轻的、不晓得留个人在屋里结果了老头子,那么,自己此时就算射杀了这女子,也灭口不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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