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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住在死对头兜里 ——(34)

——(34)

    明明应该是温柔的,他却只觉得悲伤。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
    等叶唐终于流完眼泪,傅临风的表情却在这几分钟内完全变了,重新变得沉默,但那种无奈却再寻不见踪迹。
    回去吧。他说,不要再过来找我了。
    你一点都不会怀念吗?
    说到底,我只是一个陪练。他的语气听上去几乎是残忍的,都过去这么久,也没必要再找我了。
    你
    唰的两声。
    傅临风捏着报名表,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撕掉了。
    他背对着叶唐把废纸扔掉,沉默的背影像黑夜里无声伫立的山脉。
    叶唐所有的情绪随着他现在的动作被彻底点燃了。
    这将近一年的挽留,之前所做的努力
    轻飘飘地落入了垃圾桶里。
    对了。傅临风背对着他,声音称得上冷漠,钢琴的钱我已经付给安阿姨了,但对于现在的并没有什么用
    你连琴也不愿意留下吗?叶唐红着眼睛对他吼。
    没什么必要。他说。
    叶唐急促地喘着气,抬头瞪他,可对方完全变了模样,之前放在自己背上的手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而自己的眼里只余对方的冷漠。
    那既然你说了用不上既然你说了要给我叶唐双目通红,咬着牙,那我也不稀得要!
    嗯。傅临风声音很淡,随你处置。
    傅临风,叶唐浑身都在发抖,我不要你的琴,我只要你一句准话。
    你给我一句话,现在你这样,是不是你的最终决定。他快要站不住,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只要你说了是,它留着又有什么用?
    傅临风,你有本事转过来,看着我说话。
    他知道自己在激化矛盾,可他完全无法控制。
    直到傅临风真的顺着他的话转过来,眼里全是他未曾见过的陌生情绪。
    是。
    这是五年前,傅临风对叶唐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就是泄愤一般的、决裂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琴键碎裂的轰鸣。
    叶唐是被手机振动拉回神的。
    他很难主动回想这段记忆,他此刻只觉得有些无力。
    安乔的话还犹在耳边,叶唐捂住脸想。
    自己当时都干了些什么啊
    来电人是海登教授,想来应该是看见了自己的作业,过来打电话反馈。
    他的老师听上去声音很兴奋:叶,克里斯很满意你的新曲。我也看见了,我不得不说,我认为这在你所有写过的曲子中绝对能称得上完美的一首。
    被这么一夸,叶唐也忍不住不好意思,下意识替自己辩解;没有的,中间的一些和弦和细节是我跟一位朋友一起完成的。
    是你之前挂在嘴边的朋友么?海登完全没绕弯,问道。
    叶唐没想到海登一下就问到了点上,心里奇怪了一下怎么猜这么准:是。
    叶,他听见海登那头愉悦的声音,那这位朋友现在还像你说的那样吗?
    他没有再从事音乐相关,可他叶唐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他还是很厉害。
    从他按下第一个琴键开始,他还是跟以前一样。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以前告诉你的话?海登语调很温和,带着笑,有没有听他演奏。
    听了,教授。
    你现在跟当年自然不一样了,你当时告诉我,觉得他只是对音乐有自己的理解可你现在已经与往日不同,关于他的一切也还是在我面前赞不绝口,你觉得,他只是在机械地演绎曲谱上的那些记号么?
    什么
    后半句话没说完,叶唐却倏地懂了海登话里的意思。
    我他一时语塞,甚至没空回应海登。
    他的耳边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他只能回想起那一天不对,不止是那一天。
    自己回来以后傅临风第一次弹的贝多芬悲怆第二乐章,像一个新故事的开端。
    他无意引导自己,只是默默撰写自己的情绪。
    直到他听见了那首爱之梦。
    叶唐情感上可以迟钝。
    可他再怎么迟钝,被海登这不经意的一提起,那些遮在眼前的迷雾就似乎散开了。
    因为只要他再一回想,就无法忽视独属于对方的、倾注在琴声里的温柔
    像一首沉默编织的,梦境一样柔软的诗。
    第39章 你们还能通过音乐触碰到
    叶?大约是他沉默太久, 电话那头叫了他一声。
    我在的,教授。叶唐重新开口,才惊觉自己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他的胸中迟来地泛起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一时间找不到出口,而海登在电话那头声音潺潺温和, 叶唐一时没忍住,就继续说道:他确实没有机械地按照曲谱演绎。
    他弹得很好,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这么认为。叶唐的手用力攥住手机,可是, 教授。我当年对您说了谎。
    他当时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叶唐咬着牙, 每说一个词都感觉像在凌迟,被迫他重新回想起当年的每一个细节, 自己说的每一句现在看来对那时的傅临风都血淋淋一般的话。
    自己对着傅临风,说为什么要放弃我们的理想。
    却没有试图换位理解过他的想法,哪怕多一分思考。
    他理所当然地说, 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我会帮你。
    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两人天生的差距太大, 自己轻轻松松说出来的事, 对他来说都是另一种枷锁。
    他甚至还用话语刺激傅临风,说他是不是不敢参加了, 是不是怂了,拿了一个奖就再也不敢前进了。
    他说他对傅临风很失望, 无法接受他放弃自己异于常人的天赋,不能原谅他那句那不如就真的不再联系的话
    更不敢回想他当时陌生的眼神。
    可叶唐总是忘了, 譬如音乐也不能仅凭天赋就能一飞冲天,其他的事情,也不是光有天赋就能完全抹平的。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 深吸一口气,与当年一样,止不住地颤抖。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用一种救世主的语气,说要帮他解决一切,也许自己当时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不自觉的怜悯,或是施舍。
    可也许在跟自己说完那些话后,傅临风转身就要面对不可理喻的、歇斯底里的亲人他是怎么扛过去的?
    傅临风在那么挣扎痛苦的时候,自己不仅没有靠近他,反而用最锋利的话割伤他,像个无理取闹的、残忍的疯子
    是自己亲手推开了他。
    车内缓缓流淌的音乐还是之前的那首夜曲。
    这是肖邦最为人熟知的夜曲,浪漫的回旋曲式,鲁宾斯坦弹得抒情柔美,他却只觉得入耳的旋律像是叹息,是他忏悔的伴奏。
    他很费力地向海登说了当年的事。
    我很后悔,我很后悔他有些急躁地抓自己头发,车里的空调吹得他全身冰冷,可他甚至不敢第一时间找上傅临风,而是寻了一个与这件事无关的人,懦弱地倾诉。
    我逼着他站在我这一边,逼着他和我一起,我以为我不在乎他比我优秀这件事像是一种施舍,可我从未给过他选择,完全没有。
    自己偏偏隔了五年才明白过来。
    甚至在刚回国时他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傅临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叶唐,世界还是你想的那样吗?
    现在想来,也许并不只是针对自己变小时看到的世界,或者还有当年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
    自己颐指气使地叫他帮忙,为此还跟他吵了一架,傅临风看着他叹气,却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自己。
    即使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还是会带他出去,给他准备好多东西,在发现有不对的情况后,还会万分焦急地找来。
    叶唐第三次绝望地想,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抱歉,教授,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一下子没法控制情绪,跟您说了这么多,不好意思。
    他知道老师的脾气很好,但一下子说了这么说,还是担心对方会厌烦。
    对方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没关系。叶,你曾经在我面前提过他那么多次,也一直没告诉过我这件事,那一头声音谆谆,说明你心中仍不想与他彻底断开联系,是么?
    叶唐沉默片刻:是。
    他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继续下去罢了。
    得奖的那一年,他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生出一点悲伤,拼命在找些什么,可又知道能进殿堂的都是专业人士,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他会知道结果吗?
    什么时候会知道自己拿奖了的事情?
    他会回想起什么吗?
    还是说从那次决裂以后,就再也不关心这些事了。
    其实现在回头看,那时候自己其实心里就开始有些后悔了。
    只是一时连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摸不清,又因为年轻气盛吊着面子不肯低头,没想到一拖就又过了三年。
    他现在甚至不敢揣测那三年傅临风又是怎么过来的。
    海登还在电话那头说话。
    所以,你觉得他变了吗?这么些年。
    变了好多,更成熟、更精明,从沉默寡言变得更能好好与人社交了,会开自己的玩笑,会给他买一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然后看着他闹腾。
    没有。叶唐今天第一次如此坚定,他还是没有变。
    那就对了,叶,海登说,我相信从他那边看来,你也没有变。
    别太愧疚,也别想太多。他缓缓道,至少在你们这里,音乐不是结果,而是一种媒介。
    他的语速不快,咬字干净,清清楚楚地对叶唐说:因为你们还能通过音乐触碰到灵魂。
    叶唐倏地安静下来。
    像那一日自己心事纷扰弹错的音符一般,这句话同样如同琴槌不轻不重地落了下来,却依旧让他感到震颤。
    叶唐弹了一夜的琴。
    除了必备的练习曲以外,他没有碰其他乐曲,而是不停地重复着那一首他刚完成的曲子。
    往日的回忆终于不用再隐匿地藏起来了,叶唐早就记下了曲谱的细节,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从单纯的练习到演绎,从演绎到肆无忌惮地倾注情绪直到十指都在发烫,他才酣畅淋漓地停了下来。
    时间已是午夜。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累,也深知自己现在肯定没法很快入睡。
    他还是很兴奋。
    兴奋到想要把这首曲子的名字告诉对方,或者干脆自己弹给他听。
    想到这里,他才如梦初醒似的去找手机。
    从回家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琴声盖住了铃音,他现在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微信消息。
    竟然全都来自傅临风。
    时间是好几小时以前,两个电话几乎是连着打的,而消息则是在自己没接电话后的半小时。
    内容很简单上次说的饭店约上了,明天有空么?
    叶唐连忙打字:有的。
    过了半晌没回复,叶唐想了想傅临风的作息,这时候估计早就睡了。
    傍晚跟海登的话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于是他变得矛盾,一边愧疚得甚至想躲开傅临风,一边又安慰自己,对方一定懂得他。
    现在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了。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
    傅临风现在睡着了,而等他看到留言的时候,说不定又是自己在睡觉了。
    不用直面交流的优点,就是让他能趁机把想说的,大着胆子说出来。
    叶唐深吸一口气。
    他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还残留着旋律的指尖炙热,不那么平稳地输入接下来的话。
    对了,曲子我的老师们都很喜欢,我署了你的名。
    曲子我练好了,名字也起好了。
    有机会我来弹给你听?
    发完这三句话,叶唐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似的,把手机慎之又慎地放回床头,打算冲个澡冷静冷静然后再睡。
    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手机振动一下,原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有回应的人发来了消息。
    只有很简单的一个字。
    好。
    也是在这时,叶唐还没能从这一个字的回复中缓过神,电话重新响了起来。
    他几乎是机械地接通,听见对方被电流处理过有些不真切的声音
    我就在你家楼下,叶唐。
    你弹的那些,我都听到了。
    第40章 你是不是没发现,其实我
    叶唐一时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在楼下?
    什么时候来的?
    又听了多久?
    他的心脏狂跳,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你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要上来么?
    电话里的人却没立刻答应,而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仿佛他们之间问的并不是能不能上楼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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