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来源是粮食,或者说是米、粟、以及他们现在中原腹地还没有的玉米、土豆、红薯、或者甘蔗。后面几样作物要么没有传入中原,要么就是甘蔗在云南那块袁术都不想要的地方,实在是太过遥远。剩余做酒的材料,却几乎全部都是主食类农作物。
曹操禁酒是有原因的,在大家都吃不饱的时候去弄酒,别说曹老板了,姚珞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然而现在又不一样,整个兖州经过九月秋收完毕统计之后几乎可以说是到处满仓,同时济南剩下的陈米确实也有不少。这些陈米一部分交给纸坊用来做米浆造纸,另外一部分曹操也确实有考虑过要来弄些酒。
酒是奢侈品,也是好东西。而姚珞手上的葡萄酒制作方法因为葡萄适宜生长的地方不多,因此没有办法大量产出。现在曹操松口同意让民间酿酒,但也只是可以自己做,不能售卖。简单来说就是自家喝没问题,送人也随意,但你要赚钱?
那对不起,浪费粮食,来衙门走一趟吧。
回到家里给已经退休颐养天年的老郭去了一封信,姚珞嗅着水杏做饭的味道,不知为何突然一下子呕了出来,看得陈宫都有些被吓到:“怎么了?”
“我不想吃粟饭,吃别的行不行?”
压了二十年的渴求稻米之心,终究还是在这刻爆发。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时候姚珞心情动荡过大,吐完之后更是鼻子一酸,直接埋在陈宫胸口嚎啕大哭:“我要稻米,粥也行,不要给我吃粟饭了,我吃了二十年,真的要吃吐了!”
“……”
“……”
想到姚珞当年去给参加孙坚葬礼时那肉眼可见的振奋,陈宫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示意水杏去找华佗后声音愈加轻柔:“没问题,都可以,还想吃什么?”
“还想吃容姨做的红烧肉,排骨,葱烧大排,腌笃鲜……我还想吃莼菜,我又有十多年没吃到莼菜了!”
听着姚珞反而哭得越来越大声,陈宫慢慢地继续拍着她的背,声音突然放低了很多:“你想回吴县?”
虽然依旧在哭,但他能够感觉到姚珞似乎一瞬间僵住。陈宫低头看着她的后脑勺,低头慢慢从拍变成顺着她的背慢慢抚下去,觉得她仿佛是在发泄般死死拽着他的衣服发出类似于嚎叫的声音。
然而就算如此,那几声哭嚎也被她死死压到只有他能听见的程度。姚珞闭着眼睛却感觉泪愈发大颗地滚出眼眶,低着头抵在陈宫胸口,偶尔睁开眼睛时甚至可以看到他衣襟下摆上的深色圆。
那是后世看不到的样式,那是摸上去柔软、但并非是棉布的织物,那是自己只在博物馆中见过的花纹。
自己现在,在两千年前。
姚珞知道现在有很多关心她的人,也有很多爱她的人,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甚至于还即将有自己的孩子。她做了很多,伸手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可是越这么做,她反而内心更加彷徨。
自己接着这么做下去,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自己?伸手开创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尤其自己现在已经让兖州各行各业至少四分之一都有了女性的身影,将丁夫人、徐夫人、荀夫人那些史书上只有“夫人”或者“X氏”的女人有了姓名,就注定不会再有她所熟悉的历史。
没有了她熟悉的历史,是不是说明在这之后的两千年,也不会再有“姚泺”?
是因为“泺”为泺水,地在济南。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名字,她才会穿越近两千年,在那里遇到了曹操,在那里遇到了陈宫么?
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人因为力竭闭眼睡去时陈宫才慢慢将手从她手腕处松开,听到水杏的声音时对前来的华佗了头:“华医者,抱歉让您走一趟。”
“无碍,这是怎么了?”
如果说是因为“不想吃粟饭”所以哭到现在,华佗会不会觉得他们是在逗他玩?
水杏沉默着缩了回去,陈宫却也没有开口。华佗看着姚珞脸上的泪痕和陈宫没来得及换的衣服眯了眯眼睛,搭在姚珞的手腕良久又换了只手,看着陈宫叹气:“好事,发泄出来了。”
“她郁结于心?”
“不,大约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应当怎么说。”
看水杏似乎离开、石音也去了太史家向高如容女士询问菜谱,华佗才开口继续:“哭了一场也好,能让她稍稍松快些。至于别的,若是公台你不介意,或许还是得请一趟主公来。”
“主公?”
听到华佗这么语焉不详陈宫也有些怔住,头表示明白后依旧环抱着睡着的姚珞。为了让她能更舒服些,陈宫伸手拆了她头上的发髻,再一顺开她的黑发。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伸手偶尔顺开的几个结拉疼她了,还是因为本来就睡得不熟,陈宫很快看到姚珞睁开眼睛看着他,眼前似乎还有着一层水膜。
“弄疼你了?”
“疼是不疼,就是……刚才我是不是有太夸张了?”
伸手继续顺着她的一头黑发,在彻底梳理完全后陈宫依旧将她抱在怀中,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等以后,我们就回吴县呆着。”
“那大概要很久以后了。”
鼻子又变得酸涩,姚珞重新低下头,声音变得有些发闷:“而且也不一样,没关系的。”
“那不行,还是要去。你哭得那么委屈,我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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