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层层往上走,连隐炼便跟着在心里一层层数,数到十六时电梯叮一声打开,露门后的光景,是他看了很多年的景色,门上那个大大的福字还是他当初亲手贴上去的。
站在电梯门口犹豫了好一会, 连隐炼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按下门铃。
没一会门后就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门锁被拧开, 一个长相酷似姜雁岚的人出来了。
看见那张脸,连隐炼眼眶一下就红了, 嘴没来得及张,对方先开了口:你找谁?
连隐炼被问懵了:妈,你在说什么啊?
女人闻言笑起来:你可别开玩笑了,我们家没孩子。
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连隐炼忽然想起顺子那句回去了不一定就会跟你想的一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女人见他脸色周边,也有些担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
佳燕,怎么了?
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陈佳燕回头看向丈夫,解释道:来了个奇怪的孩子。
奇怪的孩子?男人走出来,看见连隐炼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笑容来,这孩子长得跟你真像,是亲戚?
不是,不认识的。陈佳燕说着又看了连隐炼一眼,见他惨着脸色,有些不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要不你先进来?
连隐炼点了一下头,却不敢迈开第一步了。
他已经分不清楚现在是梦,还是有聂临风在的那个地方是梦了。
犹豫了一下,他只是探了个脑袋进屋,看向挂在墙上的照片原本应该挂着全家福的地方,变成了陈佳燕夫妻的婚纱照。
他又扫了屋内一圈,装修和布局跟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但又有些地方不大一样,一些只属于他的东西都不在了。
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在这个房子里消失了,却半点违和的地方都没有,好像从一开始这里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他甚至不是死了,而是存在本身被抹去了。
连隐炼最终还是没有踏进那个家门,他几乎是逃一样从那里离开了,循着记忆一直跑,跑到一条河边,过了河,便是他曾经上学的高中。
今天不用上课,校园里的学生稀稀拉拉散在各处,学习运动,闲聊玩耍,学校里的每一个地方他都记得,这些记忆不会骗他,他明明是存在过的。
他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又失魂落魄地走了,走到河边,看着水中的倒影,陷入了迷茫。
什么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他甚至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不是被世界遗忘,是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连隐炼愣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去,一个长相很艳丽的男人撞入他眼里。
那人穿着一身松垮的金黄裰衣,乌黑的长发披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招摇。
虽然已经习惯了古装,但在现代看见这身打扮的人连隐炼还是皱了一下眉:你谁?
认不出声音了?男人笑了笑,抬起手,掌心有什么东西开始聚集,逐渐凝成一只巴掌大的鸟,金色的羽毛盖住青翠的尾羽,和他的系统如出一辙。
连隐炼愣了:所以你是鸟妖怪吗?
顺子却是摇了摇头:我是人,但和一般的人不一样,长时间的修炼让我拥有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寿命。他说着忽然跪了下来,语气更是从所未有的恭敬,我也是易国的国师。
国、国师?!
过量的信息一下爆炸,连隐炼整个人都懵了,顺子是国师?这是开哪门子的国际玩笑?
而且他刚刚好像说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明白他在想什么,顺子道:字面上的意思,一切因我而起,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因你而起?
顺子点了一下头,走到连隐炼身旁,拉着他在河边坐下。
你在易国这段时间,应该也意识到了,你并不适合当一个皇帝。
虽然是事实,但被这么指出来,连隐炼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但适合不适合是一回事,都不影响你成为皇帝。顺子叹气道,先帝将新皇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助新皇定国安/邦,你知道国师一般是做什么的吗?
连隐炼想了想,问道:能观天象,还能祈雨那种吗?
差不多。顺子答道,但是我比他们更厉害。
连隐炼:还挺不谦虚,挺不要脸。
顺子继续道:其实不看好新皇的人很多,其中也有一些心思不正的,边陲国家知道后更是蠢蠢欲动,内忧外患,不过如此。新皇刚登基那几年,战争不断,朝中人心涣散,如果不是先帝留下几个老臣一直在顾着,现在大易姓什么还真说不好了。
连隐炼还是很懵:那这关你什么事,又关我什么事?
那时的情况实在太糟,我想,如果新皇争气点就好了,所以我自作主张,召了一个魂来顶替了新皇。那个人生存在一个极艰难的世界,为了活命学了很多东西,是个和你截然不同的人,我当时天真地以为,像这样有才能的人一定能治理好一个国家。顺子说着,自嘲地笑笑,是我把你的魂换掉的。
等等,把我的魂换掉?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顺子无奈道,太后跟聂临风没有说错,你的确是原来的你。
连隐炼傻眼了,所以他根本不是穿越的?
我把你的魂送到这个时代,制造了一个虚假的身份,让你可以在这边继续过上好的日子,这也是我唯一能做。顺子道,但是我没想到环境不同,居然可以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那个人得到你的身体后不止没有好好治理国家,甚至
那临风呢?
他是这件事最大的变数。顺子苦笑道,他当摄政王时,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我没想到他为了你会做到这个地步,也没想到他会杀了你,自己坐上龙椅。
所以那不是书里的剧情。
是真实发生过的。顺子叹气道,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但为时已晚,所以我动了禁术。
你之前就召过魂了,那次不算动禁术吗?
顺子摇头:我改变了时间的轨迹,想回到我铸成大错之前,我想让一切回归原样。但我失败了,所以我才编了那个谎,为了让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为成为一个好皇帝努力。
那你为什么要说让聂临风杀了我?他明明明明不是那种人
如果我说我才知道,你信吗?顺子道,我不知道聂临风对你的心意,我只知道他弑君称帝,是叛臣,那个任务目标,也只是想让你警惕他,远离他。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回来?
顺子点头:我想你在易国生活几年,记忆慢慢恢复了,应该也不想走了,你跟聂临风之间的事,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我不得已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知道整件事真相。
可是我在那边生活的这段时间,并没有恢复记忆啊。
本来该有的,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以为自己是替身,你不去追,记忆又怎么会恢复。
连隐炼沉默了。
他想起这段日子发生的种种,想起聂临风看见自己时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想起他唤自己的时候的亲昵,想起他的克制和忍不住,很多很多。
聂临风从来没有骗过他,是自己的误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甚至在走的时候还借他的手杀了自己,那时候的聂临风该有多绝望?
想到这,连隐炼心就被狠狠揪住似的,疼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看连隐炼红了眼眶,顺子有点无措:你、你怎么哭了?
连隐炼一听更委屈了,眼泪吧嗒吧嗒直掉:你把我坑成这样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哭?!
那我这不是想办法补救了。顺子也很无辜,你既然想留在现代,我可以让你回到之前的位置,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再给你造一个身份,你想要什么样子的都好。
我不知道。连隐炼抱住腿,整张脸埋进膝盖里狠蹭了两下擦掉眼泪。
他甚至不敢说要回去,他不敢面对聂临风,他怕聂临风生气,怕聂临风再也不理他。
可是不回去他又能去哪呢?
一个人孤零零在现代活下去?还是跟之前一样捏造虚假的身份跟回忆,插进别人的家庭,假装自己过得很幸福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跟丛不弃说的那些都是笑话,什么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他早就没有那样的地方了。
不管在哪里,他都是多余的。
陛下。这是顺子第一次这么唤连隐炼,跟我回去吧,易国才是你的家,你不是只有聂临风,你还有福瑞,有太后,还有很多你可能还没想起来的人。
连隐炼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河水发愣,直到夜幕降临,夜风袭来,他才缓缓回神,看向顺子。
我能再见见我爸妈吗?连隐炼道,就算只有几年,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顺子点点头:好,事情全部解决了,你再回到这里来。
之后他具体做了什么,连隐炼不知道,他只知道回去的时候,现代的父母忽然又认识他了,待他像以前那样亲昵。
连隐炼觉得自己真就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在易国时他是,在现代他也是。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向父母亲道了别,在离开后门关上的瞬间,他再一次消失在了两人的记忆里。
这个世界本就不该有他的存在。
连隐炼回去的时候,顺子还等在那条河边,他问道:我要做什么?
死一次就行了。顺子道,具体用什么方法,就随便你了。
连隐炼露出一个苦笑,这是他死了几次了?
可能真的是习惯了,他心里竟一点害怕也没有,看了河水一眼,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跳了进去。
河水有些凉,呛进肺里疼得难受,他起初脑子里还有些模糊的想法,想着聂临风,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后来呼吸逐渐消失,大脑片只剩下一片空白。
*
王爷,陛下已经走了好些天了,还是让他入土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聂临风打断了福瑞的话。
酉时刚过。
这么晚了,去把灯点起来吧。聂临风声音很轻,好像这样说上两句话已经用尽了力气,念念怕黑。
王爷
去!
是福瑞应下来,缓步走到门外,那里等着好几个大臣,没人敢进屋打扰,他朝几人摇摇头,半句话也没说。
几个大臣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日刺中连隐炼那一刀几乎是当场毙命,他留下遗诏禅位于聂临风,但聂临风却把那张诏书压下了,之后连着几日都没去上朝,一直守着连隐炼的尸体,也不让人下葬。
但没人敢劝。
连隐炼回到身体里时屋内正好点起灯火,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睁眼时,手忽然被握住了。
念念。聂临风的声音响起,连隐炼吓得心都提起来了,紧张地听着聂临风接下去要说的话,想先摸摸他的态度。
但聂临风却半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再一点点到唇上,温柔得连隐炼心都在打颤。
可他好像已经死了啊?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连隐炼忽然不敢醒了。
但聂临风没再做别的什么,只是仔仔细细地为他整理头发,末了又坐回床边,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连隐炼心里更慌了,这怎么看都像暴风雨的前夕啊?
过了好一会,屋内响起脚步声,随之姜雁岚的声音响起:临风。
聂临风动了一下,僵硬而缓慢地转头过去看了姜雁岚一眼,没说话。
你疯够了吗?姜雁岚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还有深深的疲惫感,皇儿已经走了,你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
再等等聂临风轻声道,让我再陪他几天。
你是陪他,还是他陪你?姜雁岚声音也轻了很多,又有些哽咽,就算你一直坐在这里又能干嘛?皇儿已经不会回来了。
聂临风垂下眸子,握着连隐炼的手收紧了一点,但很快又松开了。
他说:我知道,念念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娘娘也知道的,念念闹脾气要人哄,我怕他不肯走,我留在这,他想骂我,就不会找不到人。
姜雁岚闻言眼眶都红了,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拍了拍聂临风的肩膀,轻声道:你累了,回去休息吧,皇儿的后事交给礼部
不。聂临风摇头,我自己来。
姜雁岚眉心皱起来:你确定?你可以吗?
可以。聂临风冲姜雁岚扯了扯嘴角,我会让念念安心走。
姜雁岚闻言不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延和殿。
屋内一下又剩了两人,连隐炼心里难受得不行,他还以为聂临风会恨他,会怨他,结果到死,他心里挂念的还是自己。
念念。聂临风又唤了连隐炼一声,伸出手把人抱了起来。
他的身体很冷,是前所未有的冷,他的念念怕冷,入了冬就躲在被子里,怎么哄也不肯出来,现在身子却冷成这样,该多难受。
聂临风低头亲了亲连隐炼,柔声道:你先走,要是迷路了就在原地等,等事情都处理完,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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