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转过脸来,正正对上一个急速放大的拳头。
闹事的家伙应声倒地,拳头上还带着血迹的狼人凶狠四顾,谁还有疑问?
答案是目前没有,连一些老实的家伙都闭上了嘴。虽然一些兽人暂时退却了,不过很快他们就会因为又记不清部落排名而回到这里。竞争发生在兽人与人类之间,也发生在部落与部落之间。渴求胜利本就是雄性的本能,但真正激发了这些兽人的参与热情的,还是撒谢尔向他们兑现的奖品。
在那座建筑的第二层,晚宴次日就出现了许多半面开放的长柜,无数精良或者新奇的人类造物陈列其中,来到撒谢尔的兽人可以在界线外浏览,也能够在不远处的台面上试用放出来的样品。为那些坚锐的刀剑弓矛惊叹,奇妙的镜梳布剪称奇的他们很快就被告知,这些都是供给胜利者挑拣的奖赏。
很少有兽人能不为此动心,而在大厅中进行的赛事营造出来的气氛,也时时刻刻地影响着他们。就在正下方,人类拆卸了一部分的舞台,重新建造了一部分平台,几乎可以肯定是故意的,慕撒大会的举办者将兽人的摔跤和人类的搏击赛场同样安排在这里,为木台上扭抱摔打的勇士而怒吼的兽人们,一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正在格斗的人类或者狼人。
这种安排令很多兽人感到恼火,不是因为人类竟然以这种方式向他们展示武力,而是两边的比赛有许多重叠,让很多兽人不知道该让自己的眼睛选择哪一边。
充满了血肉碰撞的技击赛台自然而然是目光和人群的中心,但还有一些安静的比赛在四角进行着。
科尔森和他的法师朋友坐在长椅上,虽然周围树立起了一些暂作屏风的立柜,大厅另一边的喧闹还是时时冲击着人的耳膜,只是对这片区域中的人看起来影响不大。
真有趣。科尔森说,这显然是一种优雅的运动,而他们显然学得很好。
手持长杆的人们在铺垫了皮毛的方桌旁走动着观察,经过慎重考虑才弯下腰,肩背伸展,手臂舒长,手肘微动,在清脆的撞击声后,染色的石球就滚过精确的线路落入四角的网袋。没有喧哗,没有鼓起的青筋和涨红的脸色,如果不看他们颜色单调的服装和粗糙的手脚,这些神情沉静的参赛者也许站在王宫的大厅中都不会失礼,连观众都是文明的。
异瞳法师弓着腰,两手撑着这段时间丰满了一些的下巴,难道你还以为他们是野蛮人?
不算太久之前,他们都算野蛮人。科尔森说,嘿,兄弟,你能不能别那么紧张?
如果你是一只鼠兔,你可以试试看睡在狂狮身边,然后再对我说嘿,没什么好紧张的。异瞳法师说。
科尔森微微侧了侧头,看向附近。无论何时何地,任何角度,那一位的姿容都如神圣宝石一般毫无瑕疵,在意识到对方的力量之后,那种美貌更增加了一层恶魔的光辉。而他此时站在一根石柱旁,一名狼人正背对着他们和他说话。
也许它已经吃饱了?科尔森说。
那名狼人这时候转了个角度,科尔森看到了他的侧脸和那双标志性的冰蓝色眼眸。他闭上了嘴。
万幸的是那两位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在此之前,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边。科尔森小声说:其实我们一直表现得不错,对不对?不然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到这儿来了,即使是以这样的身份
异瞳法师喃喃:对,但我们最好的表现,应该是在那场战争之前,有多远就逃多远
科尔森望了望天花板,我们应该面对现实。
现实是我们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怕的敌人。异瞳法师说。
但也可能是一个机会。科尔森说,毫无疑问,那位术师是一位值得付出许多代价去交往的对象。他并不残暴,也不贪婪,只要我们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异瞳法师直起腰,他的目光慢慢转过一圈大厅,才落到科尔森脸上,你认为,那位术师还会需要什么?
无论多么强大理智的天赋者,他首先是一个人类。科尔森说,作为一个手握大权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野心和*呢?
在异瞳法师思考他的话的时候,科尔森说:所以今天下午的比赛,如果我没有必然的把握取得胜利,作为我最亲爱的朋友,能不能给我一些帮助?
所幸的是,在下午的桥牌比赛中,还用不着异瞳法师冒死作弊,科尔森也顺利获得了决赛的资格。决胜局被安排在明天,一些参赛者去帮忙或者观看别的比赛了,只有少数人还留在原地休息和交谈,科尔森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将他们带来这边的看守者并不干涉他的这种行为,甚至在指明了他们今晚过夜的地方和一些注意事项之后,那名看守者就走开了。
虽然知道这是因为那位银发法师的力量笼罩此处,科尔森仍然因此感到轻松了许多。而被他搭讪的对象知道他来自那场战争的俘虏,却不了解更详细的身份,在这位贵族兼商人刻意的风度和谈话技巧下,交谈进行得相当愉快。异瞳法师忧心忡忡地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将眼角的余光投向第二层。
他计划如何处置他们?修摩尔问。
在这种语境里,他所指的只会是那位孱弱而强大的术师。
传统是要求他们缴纳赎金?墨拉维亚在棋盘上放下一个棋子,我并不了解他的想法,但我想他们既不需要他们的性命,也不需要这个。
修摩尔看向下方,那名不怎么安分的俘虏正向他的交谈对象展示他领悟到的新玩法。他们最好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我更喜欢统统喂狼这种传统。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棋盘上,我想你确实没有这种天赋。
没关系。墨拉维亚继续在棋盘上摆图案,我已经习惯了。比如你和他只有脸能证明血缘在那儿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就非常好了其实我们可以去做一些更实际更有意义的事?之类的说法。
科尔森的行为在这场大会中毫不出奇,撒谢尔的转变太剧烈,成果也太惊人,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部落首领都会想方设法地了解更多,但他们能从撒谢尔狼人口中得知的也非常有限。他们很难分辨参与了聚居地生产的那部分狼人,这些狼人的人数本就不多,而且大部分只在初级部门工作,即使如此,要他们用部落语言描述那些流程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更何况是面向外族兽人?
神秘是传言传播的最大动力,在慕撒大会进行过半时,各种暗中私语之中,一条流言以惊人的速度击中了那些部落首领。不是因为它的内容神奇,而是这条内容荒谬的流言极有可能是真实的
撒谢尔将与赫克尔和坎拉尔结盟。成为撒谢尔的附属后,这两个部落将共享人类创造的财富,并且学习他们的知识和技艺!
结盟之事理所当然,但赫克尔和坎拉尔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能让撒谢尔让出这种根本利益?尤其是赫克尔,在多久之前,他们和撒谢尔还是死敌?
流言继续扩散,短短一日遍及各处赛场,直到豺族的女兽人也在讨论这件事时,终于有人决定去向撒谢尔的族长确认此事时,他们毫不意外地,又有些愤怒地发现,斯卡梦魇又不在这里!不过这一次的那名灰狼终于不再只是敷衍了事,他派出了那个笑嘻嘻的小子,过分年少的一个百夫长,带领这些有疑惑的人前往那头黑色的魔狼所在。
他们离开了那栋建筑,经过了巨大的圆形竞技场,穿过了纵横着一些浅浅沟渠的宽阔平地,来到了一整队比斯骑士日夜巡逻的警戒线前,不受阻碍地越了过去,进入呈现出另一种景象的土地。
因为骑士巡逻队的存在,即使对撒谢尔的战俘营和每日都有人劳作的土地有些兴趣,也没有外族兽人能够真正靠近这边。就算想到了这些土地的产出和他们每日享受的食物之间的关系,大多数部落首领也只是考虑在慕撒大会之后向撒谢尔讨要部分种子和果实,也许还能用一些代价换取懂得种植,最好还是处理技巧的一两个奴隶。更具体的生产和收获方式,远不如第二层展示的武器让他们关心。
原本翻滚着绿浪的土地已经有很大一部分改变了颜色,莫纳百夫长带着这群部落首领走过已经完成收获的地块,被疏松的泥土让他们的前进不太顺利,有一些族长或者长老感到这些土地有些特别,但很少有兽人能能够注意到,这是因为这些碎土之间几乎见不到石块,连杂草都不多,他们的视力更多地用在搜寻之上。
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斯卡梦魇的身影,然后才发现他附近那堆几乎和他一样高,像表面不平的土丘一样的是什么。
全是硕大的,形状圆润的薯类茎块。
两名兽人有些艰难地抬着满筐的块茎朝这边走来,他们的身后还有更多满装的抬筐,更多在绿叶间弓腰,在泥土间翻捡的同伴,以及更广阔的土地。
第284章 有谱就是有自信
斯卡也看到了他们。
直到这群兽人被带到他的面前,莫纳收敛表情向他行礼,斯卡眯起眼睛,视线从一边到另一边缓缓扫过,在一片安静中,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安静又持续了片刻。
斯卡梦魇族长,据说您与赫克尔和坎拉尔两个部落已经结盟?这是真的?终于有人急切地开口了。
上午的阳光把斯卡耳稍的长毛照得闪闪发亮,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一顶长檐的草编帽子,表情毫不在意,没错。
他们震动的表情似乎让他感到有趣,斯卡笑了起来,你们现在才知道么?
一名外形粗勇的兽人高声说:没有人告诉我们!
那么,你们现在知道了。斯卡冷冰冰地说。
这些部落首领面面相觑,又一阵沉默之后,才有一名年长的长老问:撒谢尔的族长,草原和山岭皆知你的勇武和智慧
斯卡讽刺地看向他。
为撒谢尔而成的盟约,仅限于这两个部落吗?
他们心焦地等待着,直到斯卡不紧不慢地说:不。当然不。
斯卡被众人簇拥着离去了,一直在埋头收获的兽人只有几个抬起了头,很快又低了下去,专注自己手上的活计。连续数日的高强度劳作让他们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注多余的变化,这些看起来就有身份的兽人本来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真实的只有现下。
农业劳动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十分艰苦的,晴天适宜盛会,也适宜收获,却不会让土地上劳作的人有任何舒适的感受。被关进战俘营之前,这里劳作的绝大多数兽人没有任何种植作物的经验,但现在,这部分人已经认为自己用起农具来,哪怕相比人类地界的农夫也不会有任何逊色了,至于看管他们,教授他们这些技巧的人类哦,他们和他们所知的人类根本不是一个物种!正是因为有那些人类严格而有效的管束,战俘营才在那次狮族率众逃亡事件之后的躁动中平息下来,并且接受了为这些人类和狼人卖力的生活。
这并不只是因为那场绝望战争还如噩梦一般镇压着他们的精神,人类控制他们的手段,哪怕在最愚钝的兽人看来也是强大的,有许多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恍若身处一个巨大的兵营,他们的上官长着不一样的面孔和耳朵,却比这些兽人经历过的任何头领更有力量地驱使着他们这些牲口。而且这些人类竟然都参与了劳动,很多时候甚至比他们干得更多,每次清点和对比成果,都是在让这些精神渐渐恢复正常的兽人重复感受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
每日早出晚归,不断重复着单调的开垦荒地和田地劳作,进食和休息都被限制,一个月的辛劳甚至胜过这些兽人之前一年甚至数年的总和,除了曾具有地位的极少数,剩下的兽人却并不认为他们是被奴役了。这一切都是自愿的,不愿意付出劳力的家伙没用多长时间就屈服了,人类只向他们提供最低限度的食物,理由并非他们的不服从,而是一开始就宣明的不劳动者不得食。但对那些身体虚弱的伤病者,他们却提供了可谓良好的照顾,清凉的药物十分有效地避免了一些凄惨的死亡,有人定时协助这些伤病者清洁身体,分配的活计也在他们能够承受的限度之内。欺凌弱小的行为不被允许。争端会在被发现的最开始被尽可能公平地解决。看守者和他们吃同样的食物,同样地劳作。所有积极的行为都会被鼓励,并且得到确实的奖励。
正如他们现在进行的收获,人类将自身每日最好的成绩与他们对比,折中之后分出积极,良好,一般至懒惰的界限,在计量称重后排位前三者的奖赏被累计,积极者能够获得与收获前夜同等丰盛的食物,良好者稍次,一般持平往日,懒惰者才会被削减口粮。不知道是因为人类的宽容,还是奖品的刺激,收获开始至今,居然没有一名兽人俘虏被认为是懒惰的。
而这次收获也极大地刺激了这批俘虏兽人,他们不懂品种和管理,收获的数量完全违反了他们的常识,即使日日亲见也未能让他们麻木。已经有这是因为土地被人类的天赋者施法的传言,并且大多数兽人对此深信不疑。
斯卡在回去的路上没有提到这些土地的具体收成,那些部落首领不断谈论这件事,却没有换来斯卡的任何回应,他神情平淡,步伐从容,哪怕他们故意说出了荒谬的猜测,也只能得到那名稚嫩的百夫长惊奇的眼神。这简直是一种煎熬,但他们始终没有将话题转向另一件真正重要的事之上。
路上不是一个庄重的场合,也不是能让人权衡利弊,进行联合的地方。
当他们回到那栋建筑的第二层,斯卡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向了通往更高处的阶梯,部落首领们跟随着他一路向上,来到最高层的一扇木门之前,站在门边的一个褐发女人微笑着为他们打开了大门,众人进入宽敞明亮的正厅。一张巨大的长桌位于正中,泛着清漆光泽的木椅排列两侧,斯卡向主位所在走去,那些部落首领们也纷纷寻找自己的座位,在有些混乱的排位中,另一部分得到通知的部落首领也赶来了,正厅拥挤了起来,一部分兽人只能站在他人背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那一头的斯卡梦魇。
莫纳百夫长把维尔丝指示他去准备的蜂蜜水放到斯卡面前,给其他人的当然只有凉开水,并且只是在椅子上的那一些。
斯卡放下了他的大陶杯。
这张桌面下,曾躺过一个叫达尔达文的家伙的尸体。他平静地说,然后你们都看见了。
正在交换眼神和手势的部落首领们停止了他们的动作。就像人类国家的力量天赋者,兽人帝国同样很少有人称呼那些强大的萨满的本名,片刻之后,才有人露出惊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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