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点祝福留给小芽和她的亲朋之后,渝辞拉过一动不动的鞮红,代她和小粉丝们道别。手术室外头还有哭成泪人的小嫒和照顾她的小谈,渝辞嘱咐完又让小谈把小嫒先带走,整个过程鞮红都晕晕乎乎的,只红着两只眼睛不知在哪处神游,也不知道渝辞是怎么打发那么多人的。
最后甚至莫名其妙地上了人家的车,莫名其妙的报出地址,由着人家把自己带回了家。
当真的和渝辞并肩站在车库门前,被冷风灌一激灵的时候,鞮红才如梦初醒。
下一秒汗就下来了。
她她她这是干了什么都!
因为和粉丝离开的匆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家里的猫儿狗儿们都让井澜带走照顾了。
现在整个车库空空荡荡安静到足以发生一场不惊动任何人的谋杀,鞮红吞了口口水,觉得气氛有点紧张,从车上下来之后,渝辞那双斜飞上挑本就凌厉的凤眸里头就开始欻欻歘往外蹦火星子,那一股股灼人发烫的焰气就没从自己身上下去过。
就很慌。
慌张的鞮红连开门都在哆嗦,每一片门帘卷起来的声音都像一簇烟花,从耳膜开始炸,一路开膛破肚划拉下来,等门帘完全卷上去以后,鞮红已经连路都不会走了。
车库里一片昏暗,只有身后路灯昏昏惨惨地投进来,看不真切环境,反倒让鞮红吐出口气。她走到小课桌边,默默把娃娃放好,然后在床头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腾不出一块地方来给渝辞坐,对着铺叠整齐的小床和铁皮课椅束手无策了半天,生锈的思路终于转了个弯,开始琢磨要不要做个饭给渝辞吃。
于是她又走到用四只泡沫箱搭起来的灶台前,可是拿起十九块八毛钱从二手app淘来的小锅,和已经蔫了吧唧的几根青菜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想做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鞮红整个人被惊得一晃,急忙扶住灶台边沿才勉强压住心底慌乱。
“我、我想……”
“做饭?”渝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正站在她身后。
鞮红嗫嚅地点头:“嗯。”
然后,渝辞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笼起袖子就把锅端走了。不一会儿便传来水龙头?出?水的声音,接着灶台边那几根蔫了吧唧的小青菜也一并消失。
渝辞说完那些话后就再没开口,沉默地洗菜、切菜、倒油、下锅、翻炒。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只剩下锅里食材和油星子滋哇的声响。
鞮红打开小冰箱拔掉电源,把里头剩下的白粥拿出来,放在热水里暖着,慢慢等粥变温。
渝辞已经炒好了菜,正在那里转来转去找菜盘,鞮红见了欲言又止,最后决定以行动来表达,直接上前连锅端走,放在了吃饭的铁皮课桌上。
渝辞看了眼放在正中的锅,和两只盛粥的一次性纸杯,可算明白过来。
鞮红和渝辞面对面坐着,夹着筷子的手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颤巍巍地夹起一颗青菜咬了一口,忽然就像开了什么闸门似的,味觉回来了,触觉回来了,痛痒酸胀全部回归到触感神经里,一股子不知道原地待命了多久的酸涩,横冲直撞涌上鼻头,刺得她当即滚下两颗泪来。
“你回去吧。”
渝辞:“……回去哪?”
鞮红低着头飞快抹掉眼泪,盯着袖口处两道深痕看,“你留在我这里干什么……”
渝辞仿佛又想说什么,被她打断。
“你等了那么久,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步……你现在干什么啊你……”鞮红越说眼睛越酸胀,她抬手撑住额头,把头埋得更深。
“你来干什么……说那些做什么……有些话在房间里哄哄小姑娘就好了,对其他人说什么谎……医院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听你说的都是什么……”
眼前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覆在膝上的单薄布料,已经晕开一大片湿痕,滚烫的液体仍在一颗颗收不住地往下落……
“……我……我说的话都是哄她的,不是真话……”
“对不起啊……我也对你说了谎……不知道今天过后外面会怎么说你……我,我不是故意的……连累你受苦,对不起……”
“你走吧……别再和我扯在一起……”
“你还待着干什么?……求求你走吧……”
五指从太阳穴划过,直?插?入抓到凌乱的发间,身体止不住颤动,就如声嗓压不住哀泣。
对面的人沉默着,很长一段时间里,空寂的房间只剩下她的哭声。
直到那一声极低极哑的问语传来:“你要我去哪?”
哭声停了一秒,下一刻,几乎是哀求般的语句,埋没在哭声之中:“去演你想演的戏,做你想做的事!怎么样都好……你不是等了很久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问——”
越来越汹涌的眼泪和哭声戛然而止,有人将她一身炸起的荆棘和荆棘下竭力想要掩盖住的柔软悉数拥入怀中。
鞮红一愣,几乎是瞬间挣扎起来,她一边推据一边将锐利的刀尖刺入对方的胸膛:“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求求你滚吧!!”
“鞮红……”
“别叫我!!你要是把什么都折腾没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非要让自己从高坛上跌下来看我自责而死才满意吗?!!!你放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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