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辞点点头,“外面雨大,夜又深了,现在回宾馆不方便。”
小嫒拉过鞮红正欲咬耳朵,突然扭头看向渝辞,“渝辞姐,我要和鞮红老师说悄悄话,你可以不要听吗?”
渝辞大概没料到有人能把“我要在你背后议论你了,你离远点”这种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只停顿了一秒便后退十步,给了个“现在你骂我我也听不到了”的眼神。
小嫒拉拉鞮红的手,见她虎口隐约有些磨红便自告奋勇一人包揽了所有大包小包。
“鞮红姐,你要不就让渝辞姐住这吧,她那个住宿环境你也知道。”小嫒也只是个建议毕竟渝辞教鞮红这么多东西也没提过学费。而鞮红这个酒店一层只有两间客房,每间面积极大,里头还分割开了小房间,住上三四个人都不成问题。
谁知鞮红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怎么没提过!可她死也不住过来!”
“我住过来不方便,事情传出去也会对你不利。”
“渝辞姐你你你怎么又偷听!”小嫒有点羞愤,对此渝辞也很无奈。
“如果你们用刚才的音量交谈,我保证我的耳朵接收不到。”
***
豪华套间里有三个小间,原本小嫒和鞮红一人一间,剩下那间留给鞮红的衣服。而现在,小嫒正在帮鞮红把她的衣服往客厅丢。
渝辞看着小嫒的眼神不禁露出一丝钦佩,她这种办事粗鲁程度居然能在鞮红的手底下活这么久,生存能力不可谓不强。
鞮红把一大箱纸盒拆开,里面锅碗瓢盆尽数往外倒腾,“这种酒店还算新鲜,咖啡有咖啡豆咖啡机可以现磨,这个点了叫厨房做羹汤的话也不是不行,瓶装饮料含防腐剂,所以我还准备了鲜榨的果汁。喝什么?”
“啵”的一声,渝辞弹开了她的保温杯盖。
鞮红:“……我的不是设问句。”
渝辞喝了几口合上杯盖,“谢谢。”
鞮红:“…………小嫒!”
“来了来了!姐咋啦?”小嫒把最后一件衣服塞入拼接式衣柜,钻到鞮红和渝辞中间,承受两个人之间的万钧火力。
鞮红往她怀里塞了一大杯百香果果汁,“我们喝!”
***
其实虽说是一个房间,但实际上相当于三室一厅的小公寓了,彼此之间互不干扰。但是渝辞却彻夜难眠,从小到大,每次朋友邀请她住家里,她都会拒绝,倒不是因为关系疏离,主要是她不怎么习惯白拿别人什么。
一贯习惯了付出,便觉得应别人真心所求,教授别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好所求。故而鞮红没有提起学费,她就也没有说。
甚至此次鞮红主动带她来酒店住,她也万般推辞。
——“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你。我们俩名气相差很大,要是被人放在一起,铁定是你吃亏。有些酒店都是和狗仔啊之类的有交易,酒店的监控甚至有可能实时传输网络上,你深夜被保姆车接送回酒店这种事要是被曝出来,别人会怎么想?你虽然名气不大,但也不是没有粉丝,到时候,你的粉丝又会怎么想?”
鞮红同她说了这么段话,剖析利弊,她才同意来这里过上一晚。
渝辞把床头壁灯打开,借着暖黄的光线打量房间,精致的装潢,舒适的格局,配套按摩的洗浴设施,梳妆台上的白檀线香,还有在进来时看到的顶楼泳池……
平心而论,拍了一天的戏累的像条狗,能够躺在这么舒适的地方洗一个澡休息一晚,是每个演员都渴望的。渝辞也不能免俗,自打几年前那桩事情之后,渝辞就再也没有这么幻想过。
身上棉被轻柔的像片云,心却被百感交织着沉到谷底。
在她第五十三次尝试入眠闭上双眼,枕边的手机屏倏然一亮。
***
鞮红洗了个澡瘫在床上,明明累了一个晚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她把床头壁灯关掉两盏,剩中间那盏黄灯洒下似烛火一般的柔光。她的天花板上是一幅绘着缪斯女神群像的油画,可今夜她再看去,却像是红棕色的雕花顶,悬着绛紫的纱。
风雨阁楼上,她磕在地上的部位恍惚还带着几丝潮湿凉意,沉甸甸的离愁被她一道带回了酒店房间。
仿佛一错神就回到了千年前的盛唐,绣履踏长安,走过一遍鱼玄机曾走过的路。
这世上会有前世今生吗?
为什么一切就真的仿佛是自己经历过,真真切切的烙印在灵魂上。
原来,这就是演戏的感觉。
胸膛里一颗心脏跳跃着,兴奋着,颤栗着,第一次入戏的那种沉浸感笼罩全身。她像是在那扇神秘的大门前徘徊了多年,终于推开门缝往里面窥去一眼。
只一眼,她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是多么肤浅却不自知。
她原以为能够来到那扇门前,就是荣耀的象征,毕竟,这扇门底下,是幽谷深渊,纵横沟壑。有数不清的人正张牙舞爪企图攀登,也有不少人剜出血肉进贡给魔鬼,求他们带自己一睹绝顶风光。
只有极少数的人,来到这扇门前。而她,便是其一。
甚至一路畅通无阻。
但是今天,有一个人带她叩开山门,露出天光一线。她才知道,原来山门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一个与这面完全不同,却又紧紧相依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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