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我命人去把宫门关了,这样,不会有大臣进宫来找我,你就不用再帮我撑场子,可以出宫了。
见陆骁抬脚就准备往外走,李恪又将人叫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陆骁喊了声张召。
张召就候在殿外,探了个脑袋进来:少将军,有事?
你带亲卫守着殿下,保护殿下安全,若出了半分差错,你就自己抹脖子吧!话音刚落,陆骁已经窜了出去,很快就看不见人了。
卧房。
陆骁入京时,特意派了人来告知。这导致谢琢一整天里,一边听着宫内宫外的各种消息,一边心神不宁。
入夜后,他干脆拿出纸笔练字静心,没想到回神时,眼前的纸上,满满一页又都是陆骁。
无心练字,更无心做旁的事,谢琢放下烛台,发现卧房中的兵书还停留在陆骁走之前看的那一页,不知道第几次伸手小心碰了碰书页,就在这时,谢琢耳边响起了叩窗的声响。
蓦地偏过头,谢琢以为跟之前一样,都是他的起的错觉,但他仍走了过去,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打开了窗。
他看见了陆骁。
连夜风也停滞了,谢琢小心谨慎地伸出手,在离陆骁尚有半寸距离时又停了下来,像是担心再往前一点,就会戳破镜花水月,发现这是他生出的幻觉。
即使是幻觉,他也舍不得戳破,想要再多看一会儿,看得再久一点。
陆骁顾不上别的,一把将谢琢微凉的手指握进掌心,放到唇边吻了吻他的指尖,终于将心里翻来覆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说了出来:阿瓷,我回来了。
这一刻,谢琢手指微收,双眼一息不错地盯着陆骁,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陆骁立刻道:阿瓷,呼吸!
随着陆骁的指令深深吸了口气,谢琢才发现,从陆骁出现在他眼前开始,他至今都无意识地屏着气。
再按捺不住,陆骁单手撑着窗台,熟练地翻进卧房,伸出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把将谢琢抱进了怀里,下巴蹭了蹭谢琢的头顶,笑道:阿瓷长高了。
埋在陆骁的怀里,被他的气息包围,一直到这一刻,谢琢才终于确定,不是做梦,不是幻觉。
他回来了。
轻轻衔着谢琢的耳尖啄吻,陆骁压低嗓音询问:我走后,乖阿瓷可有好好喝药?
谢琢闷闷回答:有。
那有没有想我?
有。谢琢顿了顿,接着道,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我也想阿瓷。只有在这间卧房里,闻着熟悉的淡淡冷香,陆骁才终于将战场的刀光利箭都抛在脑后,满心满眼都只顾眼前人。
捧着谢琢的脸,用指腹上的薄茧抚蹭着他的侧脸,鼻尖相触、呼吸交缠时,陆骁还故意问:要不要哥哥亲你?
要。谢琢哑声回答完,直接攀着陆骁硬实的肩膀,吻上了他的唇。
中间跨过了千里的山水,跨过了上百个日夜,谢琢以为自己会对陆骁的气息感到陌生,但此刻他才发现,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无论日月如何更替,年岁如何冲刷,都不会变浅。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陆骁的禁锢与侵占中,直到眼前眩晕。
手臂撑着谢琢的后腰,将人更紧地贴向自己,察觉到谢琢气息混乱地站不稳,陆骁往后退至双唇相贴,又舍不得彻底松开。感受着唇间的酥麻和心颤,他呢喃着喊着阿瓷,像梦呓一般。
谢琢只觉得胸口空荡,急需什么填补,他主动咬了咬陆骁的下唇,又引他叩开他的齿关。
陆骁被勾的躁意上涌,不再留余力,唇齿相碰间带上了最为直白的渴求。
不知从何处传来打更的声音,陆骁缓缓将人松开,又抱了一阵,才嗓音晦涩道:阿瓷,我身上脏,我去洗澡。
谢琢被亲得嘴唇水润,面色潮红,他点了点头,说出口的嗓音是同样的沙哑:我给你备着水。
深吸了一口气,陆骁压着冲动,松开手,准备去浴房洗个澡,没想到刚跨出一步,就发现,谢琢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衣服。
陆骁回眸,勾起唇角:离不得我?
谢琢没有否认自己的黏人,坦诚道:嗯,离不得。
半刻后,谢琢坐在浴房外,隔着薄薄一扇门,听着里面的水声,眼尾尚有薄红,周身也仍乏力,又悄悄地摸了摸自己被吮地发疼的嘴唇,再舔了舔。
此时夜风寂静,星月相照。
水声止歇,陆骁带着满身水汽出来,被谢琢夜夜抱着入眠的那件黑色夔纹服,终于又穿回到了他的身上。
第77章
谢琢总觉得陆骁这次回来, 有哪里不一样了。
身量比离京前高了,走之前穿过的夔纹服,如今袖口已经短了一小截。周身的气息更加放肆, 而且每当被陆骁的双眼盯着时,谢琢都莫名有种自己是被锁定了的猎物的错觉。
摸了摸谢琢的侧脸, 陆骁又吻了吻他的薄唇:阿瓷在想什么?
想你。谢琢任他亲吻,又道,很痒。
这人手掌上的硬茧厚了几分, 从他眼下摸到下巴时,痒得酥麻, 谢琢有点受不住。
陆骁笑出声来, 牵上谢琢的手,觉得自家阿瓷怎么能这么可爱, 这么让人喜欢?
卧室内烛光明亮,谢琢一眼就看见松散的衣襟下, 陆骁明显的肌肉线条从颈侧蔓延到肩膀与胸膛,比离开时更具有力量感,也添了许多道伤。
陆骁知道藏不住, 所以根本就没想藏,见谢琢盯着自己肩下的伤疤,主动道:这是沙河一战,我率军去追击阿木尔, 跟他对上时, 他的槍尖划过来留下的。
谢琢手指触在犹显狰狞的疤痕上, 往下移,停在肋处一道手掌长的痕迹旁边:这里呢?
刀伤,记不清是谁留下的了, 不过那场仗,我带着五千人,直接把对面八千人全打残了!
自觉地将才穿好的夔纹服解下来,露出紧致的后背,就感觉谢琢的手指按到了肩胛处。
那里的肉才长好,正每天都痒得厉害,谢琢微凉的手指触上去,不知道怎么的,更痒了,陆骁嗓音有点哑:上个月月底有一场攻防战,这是箭伤,当时运气好,箭尖卡得稳,没流多少血。
谢琢没有问疼不疼。
伤哪有不疼的?
他只在每一处或深或浅的伤疤上落下轻吻,然后才将陆骁的衣服拉起来穿好。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陆骁提起:不用担心,凌北现在的战局已经稳定了,耶律真腹背受敌,他的汗位又是夺来的,他能夺,别人也会起同样的念头,所以,北狄内部的叛乱还有的耗。我走时,我爹他们正在筹备夺回凌云关,想来这次出兵,应该能抢回来。
谢琢摇头:我不担心凌北的战局,我只担心你。
陆骁早已经口干舌燥,耳根烫得跟着火了似的,定定地望着谢琢,他喉结动了动,艰涩道:阿瓷,要不要再来?
谢琢故意问:再来什么?
没有多言,陆骁直接擒着谢琢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还克制不住地咬了咬谢琢湿软的下唇。
入秋后,夜凉如水,床上,谢琢穿着寝衣,背靠在陆骁怀里,倦倦垂着眼,被暖热的体温烘得昏昏欲睡。
陆骁扣着谢琢的手指,忍不住反复翻看,他一直觉得阿瓷无一处不美,连指节都匀称修长,冰魄玉髓所造一般。
看着看着,忍不住衔在嘴里咬了咬。
谢琢感觉到什么,睁眼醒过来,亲了亲陆骁的下巴:日夜赶路,都没怎么休息,怎么不见你累?
在凌北行军时已经习惯了,不觉得累。陆骁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但还是会碰到谢琢,他只好道:以前宋大夫不是说过,我这是血气方刚,肾气太过充盈吗,等以后成婚就好了。
他又凑过去亲了亲谢琢的鬓角,将最后一句重复出来,就是要以后的武宁侯夫人多担待了。
谢琢着实担待了一番。
他在这方面没有涉猎,所有的都来自于陆骁。起初,他还模仿陆骁,陆骁吻他,他便回吻过去,陆骁伸过手,他便也学着。
到后半程,陆骁被谢琢撩拨得火起,又发现无论怎样谢琢都不会拒绝后,便有些失控了。
第二天,陆骁先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在凌北,正想翻身坐起,突然闻到了一股冷梅的香气,登时一动不敢动了。
甚至觉得像梦一样。
他曾无数次地对着关山的明月,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想阿瓷此时在做什么,可有碰上难事,在与人周旋时是否疲累,喝药时是否觉得苦,天凉时被衾是否温暖。
也曾在无数次梦醒时,以为自己身在洛京,抬手便可将人揽入怀中。
谢琢下意识地翻身钻进身边人的怀里,像一只全无防备,懒散依着人的小猫,又伸手抱着陆骁的腰,用鼻尖去蹭他的胸膛。
动作间,寝衣散开来,露出了颈侧和身上的不少红痕齿印。
回过神来,陆骁只觉得自己的心格外绵软,就和凌北悬在天边的云一般。他揽着人,怎么都抱不够,又碰了碰谢琢的睫毛,凑近去问:阿瓷可是醒了?
谢琢闭着眼,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懒散不想动。
哄了哄怀里的人,陆骁手掌贴着谢琢的背,又问:昨晚可喜欢?
谢琢被哄得半睁开眼,沙哑道:腿那里疼,破皮了。
陆骁正埋怨自己行事没个轻重,就听谢琢道:下次可以试试别的。
想到什么,陆骁的耳朵登时就烧起来了。
铜镜前,陆骁两下洗漱完,站到谢琢身后:阿瓷今日要去大理寺?
嗯,前夜宫变,大理寺肯定会忙上很久,说不定连休沐日都轮不上。谢琢坐在镜前,看陆骁拿起木梳为他束发,动作间,露出了手腕上系着的深色皮绳。
皮绳表面磨损明显,谢琢暗想着,改日再编一条,亲自系到他腕上。
将谢琢黑绸般的头发拢在手里,陆骁抱怨:我也得进宫跟着五皇子,朝中那帮大臣不安分,要多吓吓他们。我爹还不让我回去,要等朝局稳定后才能离开洛京。
谢琢含笑道:少将军英武。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声少将军,在凌北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但陆骁总觉得谢琢叫起来,跟别的人都不一样。
他揉了揉耳朵,又有些期待:除了少将军,还有吗?
谢琢遂了他的意:陆小侯爷,陆二公子,驰风,挨着喊下来,他顿了顿,才尾音稍稍扬起,哥哥?
陆骁背上骤然窜起一阵热意,觉得这声哥哥,由阿瓷叫来,实在是、实在是太过要命!
阿瓷,再喊一声好不好?
谢琢从铜镜中看他,意有所指:晚上再喊给你听。
原以为要一天不能见面,没想到谢琢到了大理寺不久,就有宫中内侍前来,请他入文华殿轮值。
大理寺卿一听是未来的陛下传召,立刻就放了人。
汉白玉围栏上的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除紫宸殿化作了一片废墟外,整座宫城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大臣们进进出出,禁军值守,宫人们侍立等着召唤。
只是御座之上,这片山河换了主人而已。
谢琢踏进文华殿,站在阶下的陆骁跟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偏头看了过来,随即毫不掩饰地挑起唇角,明显很开心。
尚服局的人正在为李恪量身,新皇一旦登基,除龙袍朝服外,一应的常服等都要准备好才行。
李恪一边抬着手臂,一边听高让念折子,见谢琢来了,他示意高让停一停,笑着道:事务实在繁多,要劳谢侍读跟我一起在文华殿忙上一整天了。
谢琢恭敬施礼: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李恪不由多看了几眼身穿绯色官服的人,心里想,陆骁说的确实没错,谢侍读长得跟玉人似的。
诏书起草事关重大,容不得丝毫差错,他如今在朝中毫无根基,又尚未正式登位,谢琢与陆骁有那层关系,是现在的他难得能信任的人。
况且,把人叫来文华殿,陆骁也不会整天都心心念念,望眼欲穿。
这时,有茶水房的内侍端上来一杯茶,陆骁走过去,指节碰了碰杯壁,叮嘱:还烫着,你晾一会儿再喝。
说完,一双眼便神采粲粲地盯着谢琢看。
谢琢无奈:站回去,殿下还看着。
陆骁哦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站回了李恪身边。
先帝崩逝,治丧的事礼部虽然已经专门派了人负责,但诸如谥号等要务,仍会问到李恪这里。李恪与咸宁帝并无多少父子亲情,鉴于咸宁帝杀父屠兄弑子,残害忠良,在挑选谥号时,用朱笔圈了一个平谥,谢琢随即往礼部拟了诏令。
内阁已将新帝登基后改元的备选都递了上来,虽然年号还没完全定下,但谢琢还是事先将改元的诏书草拟了两遍。
一个上午过去,谢琢算了算,他竟拟了不下十道诏令。
陆骁看着心疼,背对着门挡住谢琢的身形,轻轻帮他揉按起手腕来:阿瓷可疼?要不要给你吹一吹?
谢琢眼里溢出笑意:是你自己想吹吧?
陆骁不答,见没人注意他们,飞快地托起谢琢的手腕,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亲,理直气壮:不想吹,想亲。
李恪提着朱笔,瞥见这一幕,觉得真是奇异。
在凌北战场上,陆骁完全担得起少将军这个称呼,行军布阵颇为高妙,每在阵中,必会身先士卒,来去如疾风电火。扎营时,随便往旌旗下一站,就如一杆不折的银槍,令人心安。
可在谢侍读面前,陆骁似乎不再是统帅千军的少将军,也不是站在他身后的陆二公子或者武宁候,就只是陆骁而已。
莫名地,李恪生出了些许羡慕。
天色黑尽,谢琢和陆骁一同乘马车去了千秋馆。
往里走时,谢琢问起:沈世子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凌北饮食虽不如洛京精细,但很有特色,阿蠢特别喜欢吃那边的牛肉汤。他一听我们要快马赶回洛京,立刻去求我爹再收留他一段时日,说他之前在来凌北的路上,骨头被垫散了,现在还没长好,实在受不住长途跋涉,其实就是牛肉汤还没有喝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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