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拉住了伊之助伸过来的手,就像是真正的父子一般,在等待母亲下楼的时候谈些小秘密。
——是要瞒着母亲的小秘密。
伊之助看着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累,后者歪了歪脑袋回应着他投来的视线。
于是伊之助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很高兴哦。”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能够和父母兄长一起出门游玩,怎么会不高兴呢?
这样的高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路上伊之助都显得十分雀跃,等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之后,伊之助便更加兴奋地拉着累跑到草坪上去了。
大抵是因为天气阴暗,一副随时都有可能要下雨的样子,所以公园里的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偶尔走过。
两个孩子都是头一次放风筝,自然没有什么经验,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让风筝飞起来,却也没有放弃,仍是在那里摸索着方法。
八百比丘尼找了条长椅坐下,站在她身边的鬼舞辻无惨瞥了眼她的举动:“不去帮忙吗?”
闻言八百比丘尼摇头:“也不是什么一定要我帮忙才能做到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更好些。”
她抬起脸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鬼舞辻无惨,无声地笑了:“更何况……我也没有玩过这种东西。”
这句话忽然就让鬼舞辻无惨也愣住了。
他年幼时和累一样,整日只能坐在无风无阳的房间里,隔着御帘连外面的景色都看不到几分,更不要说像普通人一样又跑又跳。
但八百比丘尼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有些意外。
如果鬼舞辻无惨再坦率些或是再善解人意些,这时候其实应该带着她一起加入到这样的游戏之中,但他显然并不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产生这种想法的存在。
鬼舞辻无惨很难设身处地地为他人考虑些什么,这也间接导致了他性格中冷漠和残忍的部分格外膨胀,八百比丘尼了解他本身的同时,也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的意图。
他大抵是想安慰一下她的,但自己又没有这种意识,鬼舞辻无惨其实也可以做出更加温柔体贴的举动,但那些举动都不是出自他的真心。
当他真心实意地想要为别人做些什么或是考虑些什么的时候,反而会显得格外笨拙又愚钝。
但他本人却恐怕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些。
所以鬼舞辻无惨只是在八百比丘尼身边坐了下来,和她一起看着不远处的草地上,逐渐摸索出技巧,开始将风筝放起来了的孩子们。
累和伊之助玩得很开心,那边的活跃和热闹也同他们这边的安静沉默形成了对比,像是要找出什么话题一般,鬼舞辻无惨忽然开口道:“就这样维持下去不好吗?”
八百比丘尼在下一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鬼舞辻无惨又要提及【让伊之助变成鬼】这一话题了。
其实很久之前他也曾给过八百比丘尼自己的血,但或许是人鱼肉带来的作用更加明显,所以即便鬼舞辻无惨将自己的血滴入了她的伤口之中,八百比丘尼也没有变成和他一样的“鬼”。
在她的身体里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是鬼舞辻无惨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同样用八百比丘尼的血做过实验,只可惜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结果,尝试了许多次之后鬼舞辻无惨才明白——这份完美无缺的永恒,是只属于【八百比丘尼】这一特定对象的神眷。
然而没有人会比八百比丘尼更加厌倦这份神眷般的永恒。
于是她开口道:“只要你愿意,自然什么都能维持下去。”
这种含糊不清的话一贯不在鬼舞辻无惨的接受列表里,也不知道她这种说话方式究竟是如何形成的,无惨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因她的动作而陷入了沉默。
故作糊涂是没用的,鬼舞辻无惨想要这样告诉她,但在他继续说明什么之前,八百比丘尼往他的身边靠拢了些。
她将脑袋放在鬼舞辻无惨的肩头,轻轻地对他说:“我觉得有些冷。”
跨度极大的话题忽然插/入了紧张的气氛之中,适时地缓和了有可能出现的冲突。
与鬼舞辻无惨不同,八百比丘尼能够感受到的一切都更近于人类,所以说自己冷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这话的鬼舞辻无惨垂下眸子看向她,沉默了几秒之后,他伸手脱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虽然鬼舞辻无惨板着一张脸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八百比丘尼却笑了,那张本就精致昳丽的面容更是在他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将下巴抵在鬼舞辻无惨的肩头,看着他的侧脸对他说:“你看,只要你愿意,就没什么维持不下去的。”
这样的话语令鬼舞辻无惨的思绪陷入了奇怪的迷宫,一方面他似乎只是想借由所谓的“家庭”来掩饰自己非人的身份,可另一方面,他似乎也对这样的假象认真起来了。
最明显的就是他最近几年的变化。
鬼舞辻无惨并不是一个会克制自己想法的人,少有能让他询问一下意见的人也只是八百比丘尼,虽然大多时候他也不怎么听她的意见,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至少也有那么几句是真的会被鬼舞辻无惨听进去的。
比如他对伊之助的“宽容”,再比如他对八百比丘尼的“偏爱”。
而且,当她主动靠近他,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他身侧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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