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退下,季明秋看向床上的季翎岚,见他脸色苍白,唇色发青,额间满是虚汗,季明秋是既心疼又愧疚。起身来到盆架前,季明秋拿起搭在上面的帕子,回到床前给他轻轻擦拭额间的汗,随即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紧皱,慌忙来到殿门前,吩咐门口的守卫去叫太医。
季翎岚身受重伤,这情况太医也不敢走,就在外面候着。果然不出所料,一听季明秋吩咐,他拎着药箱就走了过去,走进殿内,躬身行礼道:下官林亚见过将军。
林太医快来看看,阿岚的额头滚烫,似是发烧了。
林亚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季翎岚的额头,随后便坐在床边为他诊脉。半晌后,林亚收回手,道:将军,郡王的脉象虚浮无力,气血两亏,应是失血过多所致,需要精心调理一段时日方能复原。至于这发烧应是伤口感染所致,下官开服药,服下后若能退烧,那便没事;若无法高烧不退,那就麻烦了。
季明秋听得眉头紧皱,道:劳烦林太医。
林亚拿出纸笔开了药方,随后拎着药箱又走了出去。季明秋不放心,吩咐人找来季明杰,让他盯着林亚抓药、熬药。季明杰得知后,只让林亚抓了药,熬药一事他亲自动手,折腾了半个时辰,又亲自放进食盒,送进了季翎岚所在的偏殿。
季明秋见状连忙迎了过去,将季明杰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道:都这个时辰了,还要麻烦兄长,真是过意不去。
你我兄弟之间还用说这些?更何况床上躺着的可是我亲侄子,我怎能不管不问。先不说这些,快喂阿岚喝药吧。
季明秋端着药碗来到床前,轻声叫道:阿岚,阿岚醒醒。
季翎岚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阿岚,醒醒,阿岚季明秋又提高了音量,却依旧没能叫醒季翎岚。
季明杰走到床前将季翎岚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道:阿岚现下神志不清,你这样叫是叫不醒的,就这样喂吧,待他的烧退了,自然就会醒来的。
好。
季明秋试了试药的温度,舀了一勺喂到季翎岚的嘴边,只是季翎岚神志不清,一碗药也就喂进去半碗,好在季明杰多熬了一碗备用,倒也没有耽误事。
两人守在床边,一边看护季翎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兄长,父亲可回去了?
回去了,和你大嫂他们一起回去了,老爷子不放心你们,就吩咐我留下照应。
是我不孝,让他老人家操心了。
今日到底发生何事?阿岚可曾提及?
阿岚伤重,我们还没来得及问。不过我问婷儿和其他人,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奇为何会突然要置阿岚于死地?
林奇是影卫,属皇上特训的暗卫,对皇上和临国有绝对的忠诚。而林奇的性情又过于耿直,这种人虽然不会背叛,却容易被人利用。季明秋停顿了停顿,道:前段时间,有个叫张威的男人来公主府找阿岚,言明是受人之托,后来阿岚与他见了面,就将他留在了公主府,林奇今日所为,大致是因为此事。
季明杰听得更加困惑,道:你这么一说我更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明秋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个张威是傅国人。
傅国人?季明杰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便明白了林奇这么做的原因,叹了口气道:所以林奇是被人蛊惑了。看来老爷子的担心是对的,阿岚与傅国联系始终是隐患。
兄长可信阿岚会出卖临国?
我自然是不信,只是单凭我们之力终究难堵悠悠之口。阿秋,听兄长一句劝,还是劝阿岚与傅国那边断了联系吧。
季明秋沉默地看向床上神志不清的季翎岚。
漪澜殿内,高真真愤怒地将殿中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个遍,可无论她怎么呼喊怒骂,都没人搭理她。一直闹到深夜,她也渐渐没了气力,便回到卧房准备休息。
突然窗前传来一阵轻微的敲打声,高真真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走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窗子。
一个黑影从窗口进入,躬身说道:参见小姐。
高真真直截了当地问道:外面什么情况,那个贱种死了吗?
岚郡王刚刚被瑶华公主送进了皇上的寝宫。
什么?他还没死?林奇这个废物,居然没能杀了他!高真真面目狰狞的咒骂着。
小姐,主子在临走之前吩咐过,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小姐不该如此急躁。
高真真一巴掌挥了过去,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是活的不耐烦了?
男人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色,面无表情地说道:如今皇上已对小姐起了疑心,瑶华公主更是盯着小姐不放,与主子的计划不利,若主子知道,定不会轻饶小姐。
高真真的脸色一变,道:本宫也是看机会难得,才冒险动手,若不是永夜心软,那贱种早就死了,又怎会有这么多变故。
如今说再多也无用,小姐还是想办法脱身吧,否则即便小姐深受主子宠爱,若没了用处,也会被抛弃。
你!高真真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栽了,过不了几日,便能安然无恙的从这里出去,到时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希望如此。男人转身走到窗前,头也不回地说道:主子未回归之前,我们的人会重新潜伏,不会再有任何行动,小姐只能靠自己。
高真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男人离开的目光中闪过阴狠之色。
第二日清晨,季翎岚从沉睡中苏醒,转头看向坐在床头打瞌睡的季明秋,叫道:父亲。
季明秋惊醒,转头看向季翎岚,见他醒来,不禁一阵欣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道:阿岚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父亲,我昨日可是发烧了?季翎岚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就连声音也有些沙哑。
昨晚有些烧,不过现在已经退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季明秋起身去倒水。
季翎岚抬手摸了摸额头,倒是没什么担忧,昨晚发烧在他的意料之内,是身体在排除毒素的正常现象,怕只怕高烧不退。
床边的动静惊醒了季明杰,他抬头看了看倒水的季明秋,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亮了,阿岚退烧了吗?
季明秋点点头,道:兄长放心,阿岚已经醒了,烧也退了。
醒了?季明杰看向季翎岚,起身走了过去,温声问道:阿岚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多谢大伯关心,不过是点皮肉伤,养上几日便好了。
这次你伤的不轻,血气两亏,一定要好好调养才行,以免留下病根。
好,阿岚一定遵医嘱,好好养病。
季明秋端了杯温水,递给季翎岚,道: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多谢父亲。季翎岚接过水杯,小心地撑起身子,慢慢喝完杯子里的水。
季明秋将水杯接了过来,道:阿岚,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回来。
父亲,你和大伯劳累了一夜,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皇祖父这里有的是侍从,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就成。
现在我们已如惊弓之鸟,除了自家人,谁都不信,尤其是你母亲。你好生歇着,其他事交给我们来做。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父亲,我已成年,能独自面对风雨,你们实在不必如此。况且我从来都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有展翅飞翔的能力。
季明秋一怔,苦笑着说道:抱歉,阿岚,我们错过了太多,想弥补的太多,以致于忘了你已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父亲。季翎岚与季明秋对视,随即会心一笑,转移话题道:父亲,林奇怎么样了?
他昨晚便已经醒了,如今被关进了骁骑卫大牢。
他可有说些什么?
只字未言。
这倒是不出所料,季翎岚点了点头,道:那碗醒酒汤里果真有毒?
婷儿验了,那碗醒酒汤有剧毒。季明秋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林奇当时和你说了什么?
我猜出下毒的是他,便直截了当地问他原因,他一开始不承认,后来听完我的依据,他便朝我动手。我当时处于醉酒状态,意识清楚,却行动迟缓,不过好在我躲过了致命一击。
季明杰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你是如何猜出下毒的是他?他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被你发现?
我退出大殿时,还并没有醉酒的感觉,去要醒酒汤也是婷儿吩咐的偶然事件。除非有预知的能力,否则不会有人提前在醒酒汤里下毒。况且,御膳房的人刚刚被皇祖父清查了一遍,即便想要渗透也需要时间,而他又说从头到尾没有旁人接触过醒酒汤,所以我才怀疑是他动了手脚。
那你又是如何让他认下下毒一事的?
第120章
季翎岚将自己的推测如实说了一遍, 道:我至今没想明白他杀我的原因。
在醉酒的状态下,依旧能准确无误地推断出下毒的人是谁,还能让对方不得不认, 足以说明季翎岚是真的聪慧敏锐, 却想不出林奇动手的理由,也足以证明他确实问心无愧。
季明杰看了季明秋一眼, 刚想说话,就听到殿门被推开, 瑶华公主和季娉婷相继走了进来。
父亲,大伯。季娉婷规规矩矩地行礼。
婷儿不必多礼。季明杰笑了笑, 转头看向瑶华公主, 行礼道:下官参见公主。
大伯不必多礼。瑶华公主穿过两人来到床边,看着季翎岚,关切地问道:阿岚可好些?
看着明显憔悴的瑶华公主,季翎岚心里有些愧疚,道:好多了, 孩儿不孝, 让母亲担忧了。
不,是母亲的错,都怪我错信于人,否则阿岚也不会受伤。瑶华公主眼底满是自责。
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我的好奇心太重, 非要去验那碗醒酒汤, 把哥抛下, 林奇也没机会下手。说着,季娉婷又忍不住自责地红了眼眶。
母亲,婷儿, 你们无需自责,我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而已,没那么严重。季翎岚一阵无奈,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为何我饥肠辘辘?
阿岚饿了,你等着,母亲去给你做些吃的。瑶华公主起身就往殿外走。
季明秋连忙拦住,温声说道:瑶儿,你留下照顾阿岚,我去做早膳。
瑶华公主想起自己的厨艺,不由脸上一热,道:那你去吧,记得做些补气血的餐食。
好,我记下了。季明秋转身看向季明杰,道:兄长,天已大亮,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有我们照顾就好。
行,那我改日再来看阿岚。
季明杰没再多说,向瑶华公主告退后,与季明秋一起离开了偏殿。
季翎岚正和瑶华公主说话,殿外突然传来宝贵的声音,皇上驾到!
瑶华公主和季娉婷连忙到门口迎接,殿门被打开,临天尧出现在两人眼前,齐齐行礼道:儿臣(婷儿)参见父皇(皇祖父)。
免礼。临天尧径直问道:瑶儿,阿岚怎么样了?
瑶华公主回话道:父皇放心,阿岚已经醒了,看上去精神还好。
皇祖父。
临天尧见季翎岚正挣扎着起身,连忙说道:躺着,快躺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无需多礼。
多谢皇祖父。季翎岚重新躺回床上,愧疚地说道:阿岚让皇祖父忧心了,是阿岚不孝。
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说。临天尧来到床边坐下,心疼地说道:脸色怎的这般差,到底伤的如何?
季翎岚笑着说道:皇祖父莫要担心,阿岚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筋动骨,脸色不好是因为失了些血其,补上几日定能补回来。
临天尧点点头,道:昨日到底发生何事,说与皇祖父听听。
季翎岚没有隐瞒,将昨日发生的事如实的说了一遍。
临天尧眉头紧皱,道:昨晚那杯醒酒汤里被人下了毒?
季娉婷插话道:是,皇祖父,那醒酒汤里是剧毒,婷儿验过了。
季翎岚如实说道:皇祖父,是表哥救了我。
临天尧欣慰地叹了口气,道:永夜这孩子是个拎得清的。
是啊,这次阿岚能活着,多亏了永夜那孩子。
表哥自幼体弱,最需要的便是亲人的关心,只是太子舅舅不懂表达,舅母又太过强势,所以才会变得孤僻、不合群。现如今又要面对两难的局面,想来表哥心里定不好受。以后若是可以,皇祖父多带带表哥吧。
临天尧点点头,道:确实是朕忽视了这孩子,以后定好好弥补。
多谢皇祖父。
临天尧看着季翎岚,直接问道:阿岚,明知是谁要害你,也明知朕带你在身边是何用意,你为何还这般为永夜说话?
季翎岚笑了笑,道:她是她,表哥是表哥,不能一概而论。况且,阿岚没什么大志向,最大的愿望便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心爱的人白首偕老,恐要辜负皇祖父的良苦用心了。
临天尧认真地看着季翎岚,半晌后叹了口气,道:阿岚,你心之所向,又何尝不是朕心之所向,不是天下百姓心之所向?只是若人人都苟且偷安,那临国将陷入何种境地?身为皇室血脉,我们也有不能逃避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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