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吗?”
“嗯?”游儿回头看着江无月,“怕什么?”
江无月瞥了一眼崖边:“跳下去……”
游儿又细看了一遍,壁上无枝无蔓,更无落脚处,山崖斜插入地,尤不可攀。
却当即勾了笑意,挑眉转身背对悬崖,闭上双眼,往后一仰,直朝暗渊掉去。
江无月神色微动,紧忙追了过去。
耳边飒飒风声,背脊如附寒冰。游儿未等多久,腰间就被搂紧,遂启目但笑,得意道:“有你在,我怕什么。”
江无月无奈短叹,看准时机,脚下空点,带人钻进了壁下一处隐秘的石缝内。
缝中渐走渐宽,隐约传来滴水声。身后有微弱光线,也近乎视中无物。
游儿倒也不怕,江无月的手时冷时热,她也习惯了,只是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发现这里的?”
“那就得问我娘了。”江无月前头引路,过弯之后一片漆黑,抬指点燃石壁上的几个油台,眼前就见宽多三丈的一处居所,床桌柜碗,皆以石作,极是清简。
“你就睡这里吗?”游儿看着硬邦邦的石床,捏紧江无月的手,更觉自己不知惜福。
“这是我娘的……”江无月领着她,从侧方又进了一条暗道。点亮里边的石室,又有一副石床,“这是我的。”
游儿凑近看了看,除了小一些以外:“这不是一样的么……”
“那可不一样。我的……”
“你的什么?”
江无月忽又避眼忸怩,欲言又止。游儿凑到她脸前,笑着又问了一遍:“你的什么呀?”
江无月心一打横,走过去简单收拾了一下石床,拉着游儿躺了上去。再抬手朝壁顶一指:“你看……”
顶上的石面,是粗器刻出的一个个走兽飞禽,花草鱼虫,大小不一,线条笨拙,倒也童趣盎然。
游儿半眯着眼,抬身仔细一一抚过,越看越觉乖巧心爱。
“还有缅箐兽!”游儿摸着一幅浑身炸毛的动物图案,径直欢喜道。
“这都看出来了?”江无月才是惊奇。
“这是……”游儿又指了一幅,刻得又像个人,又像只猫,“哪位天神?”
“这是我娘。”
游儿憋了笑,悦声问:“都是你小时候刻的?”
“嗯,出去见了什么,回来睡前就随手刻出来……”江无月软声说着,像个枕下偷偷藏了糖果的孩童,“有些妖禽乖张,碰上就得打一架;有些异兽温和,也难见二面。我娘也不让我跟它们玩,说一来暴露行踪,而来耽误修炼。”
“你娘没发现你在这里乱刻乱画?”
“我以前觉得她没发现,但是后来回想起来,两个石室离得这么近,她耳力比我还好,怎么会听不见……”
游儿回身躺好,一边携了江无月的手,一边望着矮顶上稚嫩的深深浅浅的痕迹,不住楚然慨叹怀璧罪端,馀远何辜:“想抱抱你……”
江无月转头看着她,笑道:“抱呀……”
“我是说小时候的你。”
“哦——”江无月仰回面去,“我现在还不如小时候了。”
“你倒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游儿笑着翻身搂住她,下巴点在她肩上,窥着火光打在她不施浮纹的光华脸颊,像阴云来前的浅黄新月,“那个慕云君,他从俞元城回去之后,就一路升拜到国师,算不算得王命?癸月会不会在他那里?”
江无月忖道:“不算。不过在不在他那——不好说。”
“为什么?”
“如果不在他那,那他这一连串的计划都说得过去;如果在他那……也说得过去。”
“他需要一个巫甘人。”
“教他念咒?”
“不是。巫语是相通的,随便一个巫人都可以念出来。”
“那为什么一定要巫甘人?”
“因为……甘血祭月,癸月上的巫咒才会起效。若是祈禳驱魔,一滴便可;若是……”
江无月骤一收声,转言道,“若是依照真原君的所说,他们并没有见过癸月的用法。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需要祭月。”
游儿道:“可是如果不在慕云君那,也不在你这,湖里也没有……那个真原君和泽林君又都死了,难到当时还有别的人?”
“如果是慕云君带来的众多方士其中一人,慕云君不会不查……”
二人对话线索又断,游儿躺在光秃秃的石床上,早觉头痛手冰,真不知江无月这么多年怎么睡过来的。
一时安静,才清晰听到上方滴水声。问道:“哪里来的水声?”
江无月微微扬了扬下巴:“上边就是方才路过的深潭。”
“还真是山水秘境……”游儿恍悟,这地方若非劈山凿石,就是有星位也难找到人吧,又默然半天,憋出想了许久的话,“我……要不要去祭拜一下你娘?”
江无月转头看她,眼底藏住深意:“我娘葬在戏月湖边。以后再带你去。”
游儿移开对视的眼,垂眸点了点头,忽就撑肘趴到江无月身上,贴着耳侧嘀咕了句:“冷……”
“刚想问你呢。”江无月带她起身,拉开石柜,抱出铺盖细软。
游儿见了方嚷道:“早不拿出来!我还心疼你半天!”
江无月笑道:“我说了我们偶尔也会下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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