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在阴影里,坐得笔直,就这样低头看我。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累得什么反应都不敢有,就怕惊扰他的沉思。
他坐了很久,我熬不过他真正闭上眼,陷入到模糊的睡眠中。凯厄斯将手放在我的头发上,几乎不用力地摸了摸,我没多想地侧脸藏入毛皮里,躲避掉他手上的寒冷。
他立刻将手收回去,又等了一会,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才重新伸出手指缠绕住我的长发。他的声音轻到脆弱,“克莱尔。”
我藏在毛皮被下的手无法自抑地弯起,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你醒了。”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说,就好像我不睡觉也是在犯罪一样。
我不吭声,忍不住往更深的被窝里缩,企图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再竖起头发变成冬眠的长毛刺猬。
凯厄斯生气地抓着我的长发,让我没法滚到床的另外一边去。
我闷声回答,“不,我睡着了。”
“你以为我拿你没有任何方法吗?”凯厄斯阴森森地说,他像是黑夜里最可怕的鬼魂,死白的脸孔鲜艳的红唇,冷冽的表情都像极了恐怖油画里走出来的魔鬼。
是我拿你没有任何方法。我睁着一只眼睛,有些奇怪地看他。
“明天你就将面对选择,在沃尔图里的见证下,转变或者死亡。”凯厄斯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飘很轻,那语气的色调是接近深夜的黑沉,让倾听者一不小心就以为是风声。
我闷不吭声,这样平静的凯厄斯让人精神紧张,仿佛是无动于衷的地面下,暗涌潮动的黑色河流。
“所有选择的结果,都没有人能改变,因为这是法律,我亲手签署下名字而制定的法律。”凯厄斯像是在面对一个熟稔的老朋友,带着淡淡的得意,温柔地在我跟我炫耀什么。
能充当国会亲手制定法律,不是元老就是站在权利顶层的领导者,我想他是有道理得意洋洋的。
我继续沉默,不懂要怎么回应他,这个时候似乎什么反应都不合适。
“克莱尔,我不会让你选择死亡的,没有人能逼你丧失生命,就连你自己都不行。”凯厄斯呢喃一样,他有些恍惚的样子,不知道什么幻象在困扰着他。“谁都没有资格来夺走你,是的,谁都不行。就算是……”他在黑夜里,很眷念很缓慢地转头四望了一下,他的视线是那么珍惜地投向我看不清楚的远方。“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什么,这种美丽足以让所有凶残的犯罪之人,都懦弱地跪下双膝。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它是一种多么珍贵的东西。”
他抓着我头发的手指慢慢攥紧,垂下的发丝柔顺地贴着他苍白的手腕,变成一种束缚绳索的姿态。
“但是我错了,这不过是食人花的诱惑,这种色彩将我变成了食物,是迷惑我的囚牢。”凯厄斯的语气骤然改变,就如他情绪多变的脸孔,他总是有本事让自己在几秒内大起大落。他变得阴狠而坚定,“都是它抵抗着我的,夺走了你。”
……,我突然之间很想揉揉太阳穴,智商跟不上他的转换速度,到底是什么东西抵抗你?我完全无法理解凯厄斯的大脑世界,果然非人类与人类的脑回路构造,是不同造物主的杰作吗?他的话实在太繁琐沉重,让我忍不住想躲避开。
“克莱尔。”凯厄斯伸手都不用力就能轻易扯开我的被子,他将装睡的我拖过去,搂在怀里。
我被迫离开温暖的地方,来到他冰天雪地的怀抱里,这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他蹭蹭我的鬓发,冰凉的呼吸吹拂过我的脸颊。我听到他的声音里欣喜中夹杂着痛苦,这两种情绪也不知道是怎么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他说:“不要抵抗我,就算最后的代价是放弃你身上的所有颜色,也不准你放弃生命。”
我更加奇怪他的举动,迟钝地想推开他的身体,不解地说:“凯厄斯?”
“你无法抵抗我,只要我压碎那些色彩……”他自言自语,眼睛又是那种怪异的怀念情绪,他似乎在看他的四周,像是这个世界是他第一次降生的那样新鲜。“我必须压碎它。”
我有不好的预感,觉得他想做某些我不了解的事情,而且是事关我的。
“你想干什么?”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希望他成功,他这个样子活似入魔。我用力推开他的胳膊,他没有让我得逞,抓着我的肩膀就将我整个人按到床上。他俯身,头发落到我脸上,我眼睛被发丝扫到敏感地闭上。而就在这一瞬间,凯厄斯开口了。
就如他冰冷到可以扎人的呼吸一样,他的话平直空洞,没有任何该有的温度。
“忘记吧,克莱尔。”
忘记吧……
我还闭着眼,耳边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黑暗与窒息的无声占据了我所有触觉。
只有他的声音,叹息飘逸,冷漠幽冷,包围着我。
他没有一丝犹豫,再次说:“忘记它,忘记福克斯,忘记你的出生地,你所爱之人,忘记人类的世界。全部忘记吧,我的克莱尔。”
我怎么可能忘记……我想嘲笑他,可是突然之间,我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什么东西裂开了,在我四周,我听到凯厄斯兴奋而难过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是不可能抵抗我的,这些色彩鲜艳的囚牢,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摆脱,掐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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