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严肃地看着凌青蘅,朕听说,你们有个兄弟被锦衣卫抓到了,是不是?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假装招供寿礼的下落,让锦衣卫去找?
凌青蘅眸中光彩倏地一黯,垂下眼眸,眉间染了几分伤感之色,皇上有所不知,锦衣卫的确抓走了我们中一个姓韩的兄弟,只是据我们潜藏在锦衣卫中的眼线回报,韩兄已于两日前死在了诏狱里。
沈映眨了下眼,那他有没有招供?
凌青蘅摇了摇头,韩兄全家都死于郭九尘之手,他对郭九尘有不共戴天之仇,是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听眼线说,韩兄是受尽锦衣卫的酷刑而死,至死都未吐露一个字。
沈映听完怅然一叹,倒也是个英雄豪杰。不知道他是何来历,全家又是因何被冤杀?
凌青蘅扯唇苦笑:皇上,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人,若论起真实身份,各个都是朝廷钦犯,谋逆罪人,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如同鬼魂野鬼一般,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将阉党铲除,令蒙冤受难的人能够沉冤得雪,此事一日未成,便无颜恢复身份认祖归宗,所以草民斗胆,还请皇上别问了。
朕能理解。沈映望着凌青蘅的眼睛,郑重地道,朕跟你承诺,若你们能助朕将郭九尘极其党羽剪除,等事成之后,朕一定会为你们受冤枉死的家人平反,所有为铲除郭党牺牲之人,朕都会为其恢复身份名誉,为他们立碑写传,让后人铭记!
凌青蘅立刻起身向沈映深深作揖,皇上仁德,草民铭感五内!定当竭尽全力,辅助皇上铲除奸佞,拨乱反正!
从凌青蘅那儿回到永乐宫,已经是傍晚。
用过晚膳后,白日里的暑热总算消退了些,外面吹的风还算凉快,沈映沐浴完便让人搬了张贵妃榻出去,躺在贵妃榻上,乘凉赏月。
躺了没一会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顾少君来了。
顾悯是沈映用晚膳前让人去传的,前两日顾悯都在忙着查寿礼的下落,都没顾得上回宫,今晚一回宫就被皇帝传了侍寝,宫里人人都说,这可称得上是专房之宠了。
顾悯也是在自己宫里沐浴了过来的,只穿了件轻薄的长衫,宽松的长衫随着他行走的步伐迎风飘荡,看上去倒一点不输凌青蘅的潇洒凌然。
顾悯走进院中时,沈映还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顾悯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旁,从负责帮沈映扇风的宫女手里拿过扇子,示意其他人走开,然后在贵妃榻边上坐下,帮沈映打起扇子来。
来了。沈映眼睛闭着。
顾悯轻笑了声:皇上这么知道是臣?
沈映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着看了顾悯一眼,嗤笑道:扇子扇得一点儿都不熟练,都不知道扇到哪里去了,不是你还会是谁?
顾悯:皇上若嫌臣扇得不好,臣再叫掌扇的宫女过来伺候就是了。
沈映抬手打了顾悯一下,惯会跟朕拿乔的。
顾悯看到贵妃榻旁放着一盘圆润饱满的葡萄,拿了一颗,笨拙地剥好皮喂到沈映嘴里,皇上今夜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唤臣来陪您赏月?
沈映冷哼一声,朕不叫你过来能行吗?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乱吃飞醋,朕不隔三差五地叫你过来,你再怀疑朕身边有了人怎么办?
顾悯低笑了下,焉知皇上不是故意这么做来麻痹臣,说不定早就金屋藏娇了呢?
沈映被他说得心头一突突,还以为顾悯发现了什么,心差点蹦到嗓子眼,等细细端详后,发现顾悯神色并无异常,好像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心才有落回去。
行啊,朕是金屋藏娇了,你进去搜啊,看看能不能搜出来个美娇男,但若是搜不出来,沈映磨了磨牙,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瞪着顾悯威胁道,小心朕把你关进金屋锁起来!
顾悯忍俊不禁:臣不敢,臣相信皇上。
沈映咳嗽了声,心虚地将话题转移,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呢?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还在查案子?
顾悯嗯了声。
沈映不以为然地扁扁嘴,不是说抓到个钦犯了吗?怎么,大名鼎鼎的北镇抚司,连个犯人的口供都逼不出来?还是这人的嘴是铁做的?
顾悯淡淡道:人犯受不了刑已气绝身亡,所以此案又陷入了僵局。
沈映眨眨眼,默然片刻,忽然手肘撑在榻上支撑起身体坐起来,愚蠢!人死了案子就不能查了吗?
顾悯抬眸打量沈映,试探地问:皇上有何妙计?
沈映不屑地扯唇,这还不简单,他们是团伙作案吧?那他们的同伴被抓,其他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救他啊,你们以这人为诱饵,引其他人现身不就好了?
顾悯想了想说:人死已经过去两日,恐怕早就走漏了风声,那些人未必会上当。
沈映用手撑着下巴,皱眉又思忖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手道:还有一招!你们将那人犯的尸首悬于闹市示众三日,等三日过后,再将尸体扔到乱葬岗。那些人既然自诩正义,想必也不忍见同伴曝尸荒野,尸身被野兽啃食,定然会想办法替他收尸,你只要派人暗中盯住乱葬岗,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寿礼的下落。
顾悯听完,看着沈映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
沈映故作得意,抬起下巴道:怎么?是不是很佩服朕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好计?
其实,这样的计谋顾悯也并非想不到,只是他既然已经知道韩遂的身份,又怎么忍心让将韩遂的尸身曝尸三日,不过,以皇帝的头脑却也能想到这样的计策,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顾悯微笑了下,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臣的确很佩服,不知皇上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妙计的?
沈映抬手拍了拍顾悯的胸口,还不是因为看你连日奔波劳碌,心疼你,所以才帮你出出主意?你就说朕这个妙计可不可行吧?
顾悯挺起胸膛,往沈映那里靠近了些,低声道:自然可行,皇上真是替臣解决了燃眉之急,臣都不知道该如何谢皇上才好。
察觉出顾悯看他的眼神太灼热,沈映有些不自在,微微仰起头离顾悯远了点,眼角余光瞥到旁边的那盘葡萄,随手一指道:那你就替朕剥完这盘葡萄来谢朕吧!
顾悯偏头往旁边扫了眼,嘴角微动,臣遵旨。
他拿起盘中的一颗葡萄,夹在指尖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忽然却把葡萄放入了自己口中,沈映见状正要开口说话,没注意到顾悯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伸到了他背后,冷不丁地扣住沈映的后脑,随后头低下,准确且用力地吻住了沈映的双唇。
沈映凤眸骤然睁圆,感觉到有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正从顾悯口中滑进自己嘴里,脆嫩的果肉被柔软的舌尖在口腔中碾压搅烂,甘甜的葡萄汁从两人齿间唇间不断溢出,渐渐酝酿成了醉人的葡萄酒,令人意乱情迷。
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剥葡萄的方法!
沈映被迫吃了好几颗葡萄,一想到那盘子里还有一盘,数量起码有几十颗,要是全部吃完,嘴巴非亲肿了不可,那明日叫他还怎么见人?
于是连忙推着顾悯的胸膛,让他停下来,低喘着道:好了好了,你别剥了别剥了。
男人的眸光深沉而热烈,凝视着沈映被葡萄汁晕染成绯红如血的唇色,喉结滚了滚,将贵妃榻上的沈映直接打横抱起,哑声道:皇上既无心赏月,不如臣送皇上回去早些就寝。
第34章
男人大多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假如一个男人嘴上说着有多喜欢你,然后和你上。床,那他说的喜欢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但若是男人说完喜欢,却连床都不和你上,那一定就是在骗你。
所以沈映为了让顾悯相信自己对他的宠爱是真的,所以只能忍辱负重,含泪让顾悯侍寝。
第二日晨起,顾悯先醒,看见皇帝还在睡着,便没叫醒他。
昨夜折腾地有些晚,半夜小太监一连进来往浴桶里换了两次水,又送了一次冰,直到窗外天光隐现,身上热度退去,凉快了些,两人才安睡了过去。
顾悯起身,回头望着闭着眼,躺在他身旁睡得正酣的沈映,少年天子凤眼微眯,狭长的眼尾绯红一片,双颊如染烟霞白里透粉,嘴唇微张,饱满晶莹得如同剥了皮的葡萄,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态。
只是才不过早上,屋子里昨晚放的冰早就化成了水,已经开始变热,顾悯注意到熟睡中的沈映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先拿帕子小心帮他擦干汗,又将他寝衣的领口扯开了些帮沈映散热,让他可以凉快点。
等看到沈映露出来脖颈和胸口处都有些斑驳的痕迹,男人如墨般深沉的眸色不禁深了又深。
躺在床上的人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是大应朝最尊贵之人。
一想到昨晚,天子是如何因他获得极致欢愉,沉。沦极乐不能自已的,顾悯心中就无法抑制地生出一阵激荡,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又给沈映扇了一会儿扇子,等到沈映睡得舒服了,顾悯才出去沐浴更衣,等洗漱穿戴完回来,皇帝已经醒了。
沈映坐在龙榻上,自己拿了把折扇给自己扇风,看见顾悯进来朝他招招手,又指了指旁边凳子上放着的一个碗,微笑着道:洗漱完了?来把这个喝了。
顾悯走过来,视线往那个碗里一扫,里面装着一碗黑漆漆的不明液体,也不知道是药还是旁的什么东西。
皇上,这里面是什么?顾悯问。
沈映面无表情地道:避子汤。
顾悯眉毛挑了下,困惑地看向沈映,?
表情好像在说,就算真的是避子汤,那需要喝的人是不是也搞错了对象?
沈映本来是想作弄一下顾悯,但看到顾悯的眼神明白他在想什么后,耳根不禁一热,在心里把顾悯骂了一通后,嘴角勾起换上一副笑脸,同你开玩笑的,这里面是朕让太医院配的补药,喝了强身健体的。
顾悯又怀疑地往那碗里看了看,站在原地没有动,沈映见他的样子好像不太想喝,于是皱眉装作不悦地道:怎么?怕朕在里面下毒啊?
顾悯没再犹豫,上前端起碗,仰头直接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沈映的眉头这才松开,欣然一笑。
顾悯喝完,将碗放回去,谢皇上赐药。
沈映摇着扇子点头道:朕心疼你近日奔波劳累,所以特意让太医院替你配了这服补药,以后朕每天都会让御医把药熬好了给你送去揽月斋,你别忘了喝。
顾悯深深看了沈映一眼,只淡淡说了个好。
其实,顾悯喝的虽然不是什么毒药,但也不是真的强身健体的补药。
刚开荤的小年轻,已经够龙精虎猛的了,要是再补下去,沈映还有那个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
这是沈映特意让太医院配的,喝下去有助于清心静气的药,但愿喝了这药能让顾悯能变得清心寡欲些,大热天的,少来折腾他两回。
一起用完了早膳,顾悯告退离开了永乐宫,距离郭九尘给他的破案期限还剩下三日的时间,他得抓紧时间查案子。
等顾悯走了,沈映连忙吩咐万忠全去把燕卿和玉怜两个人给送还到安郡王府去。
本来只是让燕卿玉怜去指点一下顾悯烂到透顶的技术,好让自己在床上少受些罪,没想到这两个是实诚人,竟然毫无保留地把平生所学对顾悯倾囊相授,再让他们这么教下去,顾悯非得把他榨干不可!
太可怕了,再这么下去,他很可能会变成历史上唯一一个害怕让宠妃侍寝的皇帝。
顾悯出了宫回到北镇抚司,韩遂的尸首还停放在诏狱里,没有丢弃,顾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按照沈映说的办法试一试。
其实这个办法算起并不能称得上有多高明,但凡韩遂的同伴谨慎一点,不可能上当。
但顾悯急着想找到消失不见的凌青蘅,想知道郭九尘为什么会这么在乎那批寿礼,所以也只能一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顾悯命锦衣卫将韩遂的尸首悬于闹市示众,让百姓们围观,名义上是为了警告百姓,让所有人明白和东厂作对的下场,实际上是为了引起韩遂同伴的注意。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尸体根本存放不了多久,别说三天,不过一天便已经严重腐烂,尸臭阵阵,臭不可闻。
所以到了晚上,顾悯便让人将韩遂的尸体扔到乱葬岗,过程也不避人耳目,然后派了一队锦衣卫潜伏在乱葬岗周围,日夜监视,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来将韩遂的尸体偷走。
第一日,乱葬岗上毫无动静。
到了第二日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乱葬岗上突然来了个拾荒的老头。
那老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背上背着一个麻袋,一路在乱葬岗上翻翻捡捡,看起来好像是在随意寻找,看看这些尸体身上有没有什么有价值东西可以捡漏。
但等他走到韩遂尸身旁边时,他却停了下来,警觉地抬起头往四周环顾了一遍,确定没人后,立即放下身上背的麻袋将韩遂的尸身塞进麻袋里,然后将麻袋背在身上,健步如飞地快速离开了,和刚才步履蹒跚的老头判若两人。
锦衣卫当然立刻意识到这个老头是韩遂的同伙假扮的,一边派两个人暗中跟踪那老头,一边回去向顾悯禀报情况。
顾悯知道后,吩咐锦衣卫把老头盯紧了,在查到寿礼的下落之前,切勿打草惊蛇。
然而他们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得这么顺利,韩遂的同伙将韩遂的尸身从乱葬岗上偷走后,带到京城郊外的一处荒山上埋了。
埋完尸体他们却没立即离开,而是在荒山上七绕八绕地走了一阵,最后在山腰上一棵歪脖子老树下停下来开始挖土,不消两炷香的功夫,便有两个大箱子被他们从地底下挖了出来。
跟踪他们的锦衣卫意识到这木头箱子里很可能装的就是他们要找的寿礼,劫匪们现在是准备将寿礼转移走,于是立即派人回北镇抚司求援。
北镇抚司得到消息,立即派兵过去围剿,最后大军在京郊一条大河边上拦截到了那伙儿已经将寿礼装上船准备运走的贼人。
锦衣卫大军到时,贼人的船已经划到了江心,锦衣卫正要上船去追,没想到那船上的人一见到锦衣卫,毫不犹豫地便弃船跳进河里,但他们逃跑前也没忘记要把船给凿沉,船底被凿穿,河水通过船底的漏洞不断地涌入进船里,很快两个大箱子便随船一起沉入到了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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