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拥有丰富的意味,在咄咄逼人者面前,它代表着一种卑怯的退让;在手足无措者面前,它又成为一种凛然的威压。
[主线任务:留在绝情宗已开启,任务完成奖励:体力上限+10。]
[宿主,您只有待在萧放刀身边才有机会提升完成度。]
朝露发布了任务与提示。
体力上限由于自己体力太少,她之前一直没有关注过这东西。
[50,您的初始上限是50。]
才五十?也太低了。
就目前的消耗速度来看,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濒死的边缘挣扎。
[上限与体质相关,如果您无意增强体质,则只能通过任务获取上限。]
许垂露明白了,在完成度提升前,她根本没有什么活动空间和余力,就像游戏里第一个地图没有探索完毕就无法解锁新区域一样。
随着沉默时间的增长,萧放刀眼中的怀疑占比越来越高。
我以为,你这般积极地向我示弱,是早就想清楚了。
许垂露终于抬头,那张寡淡的脸因紧张而泛起微红,声音虽弱,却有极力维持镇定的痕迹,我的确是未经允许来到门中的,但无人助我,也无人指使。
萧放刀笑意稍敛,语气却更温柔了些:哦?你是如何进来的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前,她的确在脑中编排了不少说辞,关于她的身份来历,关于她的意图目的,但局限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局限于对萧放刀以及绝情宗的了解,任何谎言都会有无法圆回的缺口,一旦遭到拆穿,她一定承受不住萧放刀因被骗而生的怒火。
她无法向她解释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宿主,我建议您先想一个能让她接受的说法]
而她已经开口。
我不知道。
这简直能算一句挑衅。
萧放刀的神色果然冷了下来:你不像是个嘴硬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武场,醒来之前,我甚至不知道绝情宗是什么地方,更不知宗主是何人。她缓慢而清晰地吐露自己的想法,宗主将我视作仇敌派来的眼线,但我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派,我从未想过用这身份获取什么宗门秘辛。是否是卧底,重要的不在于我是如何出现的,而在于我究竟有没有包藏祸心,不是么?
萧放刀开始重新审视面前之人,她的目光将许垂露里里外外照了个透彻,继而哂笑一声:我以为你至少会编个合理些的由头,想不到你直接放弃狡辩。你穿着我宗衣饰,却说自己是没有来由地从天而降这不可笑么?
但世上的确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许垂露干巴巴道,事实就是如此,无论你怎么探查追问,我出现的原因都不会变得合理。
[宿主,您为什么这么耿直?我原以为您会像应对风符一样,耐心而狡猾地徐徐引导]
许垂露没有理会朝露的指手画脚,只让它调出了系统的画板界面。
同时,她扫视了一圈屋内陈设,最终瞥见搁在矮几角落的一个小瓷碟。
如果实在难以置信的话宗主,可否借那瓷碟一用?
萧放刀捏住它的边缘,扬手一挥,其内的两粒蜜饯分别落入风符与那男子的口中。
熟练得像在喂狗。
空下来的碗碟被交到许垂露手上。
谢谢。她诚恳道谢,然后垂目估计着瓷碟的容量。
半晌,她抬起了手,用拇指在空气中勾画出几个圆圈。
她选择画水,水透明无色,不需要为之填色,而且形状易于勾勒,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漏洞,最重要的是它消耗的体力较少,毕竟它只是水而已。
许垂露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为了把效果拉满,她甚至刻意放大了右臂挥动的幅度,最后将井水之质拖到画布中时,她满意地看到了几人的惊骇之色。
大小不一但浑圆饱满的水珠无端凝结在空中,然后一粒粒滚落到秘色碟底,聚成一滩莹澈的水洼。
像是把下雨的过程放慢千百倍,只是水滴的形状经过了精雕细琢,边缘处闪动着宝石类绚丽晶体才有的光泽。
她把瓷碟捧得更高了些,递到萧放刀眼前:不会武功的人看到你们使用轻功或暗器会觉得不可思议,你们看到我表演的幻戏,也会认为玄奇怪诞,既然如此,绝情宗凭空出现一个女子,一定就有符合常理的解释么?
[宿主,你在偷换概念。]
萧放刀伸手探入那薄薄的一层水,扇形图的成分逐渐复杂起来。
[您似乎冲击了他们朴素的观念,理论上,您不应该大张旗鼓地展示您的技能。]
许垂露知道自己此举可能被视作妖法幻术,放在别的地方说不准还会被架在火堆上烧死,但这毕竟是武侠世界,而且将来还会是个充满特效的武侠世界。
如果连这点魔术范畴内的表演都接受不了,还是早点毁灭吧。
我曾见过空壶取酒、仙人指水之类的幻戏,无非是在杯壶中做些手脚。萧放刀蹙眉凝视着指尖的一点水渍,但这瓷碟里空无一物,你身上也藏不了东西,屋子里更没有水,你的水从而来?
许垂露回头看了眼那泪痕未干的男子,轻声道:怎么没有?这位郎君蒸出的泪水足够蓄满这小碟了。
那男子愕然抬头,心中暗道不好:这天杀的卧底怎么突然把他扯了进来,说得像是自己配合了她的把戏一样!
而且,她那介于玩笑与嘲笑之间语气是在讽刺自己没错吧?他哪里得罪了她?
总不会是那句韭叶面?
他背后起了一阵冷汗。
萧放刀却纵声大笑。
好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与风符闻言一怔,互相给对方递了个形势有变的眼神。
宗主是绝不会询问一个将死之人的姓名的。
许垂露。
话音才落,她眼前忽然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恭喜,《放刀落剑图》完成度+1%,当前完成度:76%。]
说出名字,往往是进行社交的第一步,当许垂露三个字被烙进画中人的记忆,她便不可避免地与其他人构建起联系,成为画中世界的一部分。
她的加入让完成度提高了百分之一。
作为数字,它微小得不值一提,但对整个世界来说,百分之一
彼其之子,硕大无朋。
第5章 .原地暴毙
得到正反馈总是令人高兴的,许垂露的目光不由含了几分欣慰。
好,许姑娘。萧放刀为她掸去肩上的灰尘,称呼也很客气,既然你说服了我,我便不再追究你闯入武场之过,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证明自己心无歹意?
这当然无法证明,她也没想过要证明。
要证明自己拥有什么或许有办法,但要证明自己没有的东西实在很难。许垂露有些无奈,若宗主肯给我机会,我愿留下来徐表真心。
萧放刀笑了:你非我门中弟子,怎么跟他们一样叫我宗主?
我不知道该如何唤你。她的声音更低了一点,我并非江湖人,也没听过宗主的名字,只听你叫那位姑娘风符,除此之外,不晓得别的了。
风符柳眉一竖,忍不住插话:你连宗主是何人都不知道,就敢
萧放刀摆手打断,仍是温和地对许垂露道:你方才说愿意留在绝情宗,那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有哪些规矩?
许垂露摇头。
无论是按设定还是看名字,绝情宗肯定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就是了。
但它的组织形式和江湖地位究竟如何,许垂露毫无头绪,而且朝露根本没有向她介绍背景,她只能根据自己亲眼所见做出一些基本判断这山很高,景色很美,门中设施完备,弟子数量可观。
[宿主,世界图景是逐步展开的,我无法为您介绍还没有展开的部分。]
【好吧。我记性不好,请你把他们接下来说的所有说明性语言都记录下来,便于我以后查看。】
[好的。]
萧放刀并不意外她的回答,眸光斜斜划向身旁的男子。
对方立刻颔首一揖,继而敛起向下撇的嘴角,侧身转向许垂露,正色道:在下水涟,姑娘也不曾听说过我的名字?
抱歉,没有。
水涟虽为男子,容貌却俊秀太过,风符皱眉时还能见娇蛮的怒气,但他蹙起眉头,竟可窥几分绛珠仙草的神韵,两靥盈愁,哀婉纤弱。
哭起来一定更好看。
可惜方才一直没机会看到正脸。
许垂露脑中甚至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萧放刀把他留在身边说不定就是因为喜欢看他哭。
[宿主,那是您的个人趣味,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癖好。]
既是这样,还请姑娘仔细听我说。他的声音亦十分动听,即使带着几分扎耳的嫌弃,也让人无法生恼。
绝情宗地处幽篁山巅,建派至今不过五载,弟子已有千人之众,足以与其它大派并立于武林。宗主萧放刀是江湖无人置喙的天下第一,绝情宗下设绝甚、绝奢、绝泰三堂,不才是绝甚堂堂主,风符乃绝泰堂堂主,至于绝奢堂因堂主之位暂悬,其下事务大都由宗主亲理。水涟的目光落在她领口绣着的金色莲瓣上,斟酌了片刻才继续,姑娘衣服上的纹样便是绝奢堂弟子所有。
短短几句介绍,许垂露心中已暗惊数次。
这两个看着不过高中生年纪的少年居然是两位堂主?这就是他们不穿校服的原因吗?
还有萧放刀,虽然她脑补的设定就是魔头妖女类型,但是天下第一未免太过了,这种反派人物的武功居然到了可以独步武林的地步,江湖该是何等乱象啊
而且,他说建派不到五年,但山上这些建筑绝不可能是近五年间才建成的,这里原本是什么地方?
究竟是水涟所述本就有所夸张,还是背后另有隐情?
[宿主,我已为您记录下了他的陈述。]
【嗯,回去之后我要好好想想。】
我不知道这身衣服
她是真心实意感到诧异。
姑娘既不知自己是如何进到武场,自然也不清楚这件衣裳是怎么跑到姑娘身上的。水涟微微一笑,体贴地替她作出解释,但是,若你想要将它继续留在身上,便要听清入我宗门的规矩了。
对此,许垂露已有些心理准备。
所谓规矩,无非是进易出难、管理严苛之类,饱经风霜的社畜生活已经让她可以坦然接受任何苛刻的条款了。
怕就怕绝情宗对弟子的天资体质有什么要求硬件条件强求不来,她只能留下来当个杂役。
当然,以她目前的身体素质,恐怕连杂役都无法胜任。
第一,终身不得嫁娶;第二,无论是主动离开还是被逐出宗门,都必须要留下自己在门中所得,譬如武功,譬如性命。
水涟的声音如习习东风,淙淙涓流,而这些字眼却为其楔入一根坚牢岩柱。
第三,不能觊觎《无阙谱》。
说到这三个字时,水涟的目光显然更幽深了一些。
没有武人能对这则要求无动于衷。
许垂露正在努力记忆,见他停下,试探发问:还有么?
对方面色一僵,两眉又现颦蹙之态:还?我方才所说,你都能做到么?
许垂露本想直接肯定,但又想到,若是这么快就答能,岂不是会让定这三条门槛的人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她稍稍回忆了一下与甲方交流的话术,委婉道:我本就无嫁人之心,第一条于我而言实非难事。至于第二条,听着似乎很吓人,不过既能要求我归还武功和性命,不是也说明绝情宗能授我武艺、予我庇佑么?
倒是第三条,我不知无阙谱到底是什么,所以不敢妄自承诺。
她认为自己的态度已谦顺诚恳至极,完全不知那张秀丽的面孔为何被她迫出了怒容。
你你莫非曾被伤了脑子?
没有,不过,不久之前的确经历过一场生死之劫。
水涟冷笑:不知道也无妨,只需记住这一点便好。
许垂露点头:如此,堂主便能允我留下了吗?
她已改口开始称堂主了。
水涟未应,似乎仍在考虑。
坐在案前的萧放刀略显倦色地打了个哈欠。
水涟目光微动,颔首道:嗯,你可以作为绝奢堂弟子留在门中,循旧路回到柴房,会有人带你去堂下弟子房,为你安排住处。
这个流程似乎有点像新生入校。
虽然她并不想重返校园生活,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留在绝情宗的任务大概也算完成了。
她打算朝萧放刀行个抱拳礼就离开,而在转身的一刹,她忽然感到后脊攀上了一股寒意。
那寒意从后心钻入,瞬时游进骨肉与內腑,体内似是埋进了无数冰针,只要她稍有动作,它们便会毫不留情地摧毁这具肉身。
她从未有过这种滋味整个人像是被悬在岌岌可危的针尖,连呼吸都会加大她在生死之线的摇曳。
这偷袭来得太突然,她甚至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是水涟。]
好家伙。
上一刻还让她自己离开,下一刻就翻脸对她下手,果然长得越漂亮的男人越不可信!
她动不了,也不敢动,只能通过心中腹诽和与朝露的交流来缓解那种恐怖威慑带来的压力。
【这是什么武功,他根本没碰到我,是什么魔法攻击吗】
[他应该无意伤害您,只是点了您的穴位。]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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