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理从小就在通判府办差,在祁镇的威望仅次于陈通判父子,不用过多的解释,就能让镇民无条件的听他的话。
慕容靖的人去药皂院看情况的时候,那几个镇民还在往火堆里添柴。
被逮回来的那些人中,陈通判已经算是骨头比较硬的了。
其他人知道‘盛氏兄弟’的真实身份后,半点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慕容靖的人问什么,他们就老老实实的答什么。
争抢着交代陈通判积年累月的种种罪行,连带着在面对狼群时,陈通判将陈蒙推到狼群中后,又将刘理也推进狼群里的事都交代了。
仿佛已经忘了,陈通判正是听了他们的怂恿,才会将刘理推进狼群。
反倒是刘理,始终一言不发,就算是被打了板子也不肯松口。
久久没再听见慕容靖开口,仿佛是睡着了般的重奕‘嗯’了声。
然后又没了下文,仿佛这声‘嗯’,只是为了证明他没有睡着。
宋佩瑜沉思了会,自然的对慕容靖道,“想要将祁镇的变故瞒住,还要安抚祁镇的百姓,就不能将这些人都斩草除根。先养着他们,这两天将他们这些年的罪行都罗列下来,公布出去。然后让祁镇百姓给他们投票,票数最高的三个人留下来,其余人……”
宋佩瑜看向他刚念完的账册,外面那些土匪,甚至会将人肉切割的让人看不出来,然后运回祁镇,骗祁镇百姓说是动物肉。
想到此处,宋佩瑜忍不住干呕了声,恨恨的道,“其余人都在牢中凌迟!”
慕容靖自然不会觉得宋佩瑜残忍,却没马上应宋佩瑜的话,而是看向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正看着宋佩瑜的重奕,“殿下?”
重奕点了点头,“祁镇的事都听狸奴的,不必再问我了。”
吕纪和、柏杨都与重奕、宋佩瑜在外面漂泊了将近一年,也算是共患难的交情,早就接受了重奕和宋佩瑜之间的‘特殊关系’,也习惯了只要宋佩瑜开口,重奕从来都不会说不的德行。
因此并没有觉得宋佩瑜替重奕下令有哪里不对。
也没觉得重奕话中透露的信息对宋佩瑜的亲昵信任不同寻常。
笑话,更劲爆的他们都见多了。
慕容靖却不同,作为一个要带兵在外的将领,慕容靖最需要君主的信任,看似简单的一句话,里面的学问可太多了。
能从赵国的众多武将中脱颖而出,慕容靖绝对不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他的政治敏感度甚至比许多文官都强。
他马上就注意到了重奕对宋佩瑜非同寻常的信任。
恐怕不亚于陛下对中书令大人。
而且既然祁镇的事都听宋佩瑜的,重奕本人并不关心。
那年前密信中,那份与重奕性格丝毫不符的建城计划又是出自谁之手?
几个呼吸间,慕容靖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任何情绪,无声退出灯火通明的花厅。
走到通判府的大门口,慕容靖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花厅的方向,目光复杂极了。
如今咸阳宋氏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又手握二十万边军,已经是危险至极的境地,若是宋氏下一代又出现能影响未来君主如此之深的人。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陛下晚年还会有如今的心胸吗?
巡视祁镇回来的宋景珏诧异的看着面色复杂的慕容靖,“父亲?”
慕容靖回过神来,忽然道,“算算日子,元娘再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了。”
宋景珏脸上立刻扬起雀跃的笑意,“见到小叔无恙我就放心了,过几天我就回蔚县去陪着元娘。”
“你们该分家了。”慕容靖望着满脸傻笑的女婿,突然道。
“嗯?分家?”宋景珏被慕容靖突然的话说懵了,向来对慕容靖言听计从的宋景珏呐呐道,“可是我的庶弟才两岁多……”
这时候分家,别说是对他娘的名声如何了,就连他和元娘,甚至是他爹,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慕容靖什么复杂情绪都没了,没好气的在宋景珏屁股上踹了一脚,“蠢货!我孙子的性子可千万别像你!”
宋景珏不明不白的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舔着脸对慕容靖露出讨好的笑来,“我蠢些不要紧,孩子也未必像我,要是像元娘聪慧或者像父亲英明最好,或者像我爹、像大伯、像小叔、像大哥……”宋景珏掰着手指,越数越乐,“就算像我这么蠢也不要紧,这些人都能照顾他百岁无忧。”
慕容靖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安慰的拍了拍宋景珏的肩膀,无奈道,“像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天生神力,从出生就比别人更优秀。”
宋景珏听见这话更高兴了,完全没将慕容靖刚才说分家的事记在心里。
目送宋景珏高高兴兴的去府内找宋佩瑜,慕容靖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淡下去。
罢了,回到咸阳,他就借口旧伤复发辞官。
只要他的元娘好,他别无所求。
祁镇镇民陆续醒来后,轻而易举的发现通判府的熟悉面孔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人。
宋佩瑜本以为对通判府百般推崇爱戴的祁镇镇民会因此而闹事,却没想到,祁镇镇民只窝在家中藏了几天,就若无其事的开始了从前的生活。
靠地吃饭的人纷纷出城准备春耕,以开铺子为生的人也纷纷开门营业,还有人悄悄来通判府问,通判府还会不会给铺子补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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