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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城市,又是那种杨树叶落光,说话都呼着白气,妖风如刀,能吹到人骨子里的季节,手腕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秦若水看着那道刀痕里长出的淡粉紫色新肉,两边的针眼蜈蚣似的伏在苍白的皮肤上,心底又是泛起一阵自我厌弃。
这个梦,醒不过来。
哪怕她眼睁睁看着鲜血从她身体里汩汩流出,痛觉袭来,日夜难寐,这个梦也无法结束。无法结束的梦,会被称为现实吗?或者,只有彻底死亡才可以醒来吗?
上次割腕的自残行为后她就被周围的人严密地保护了起来,现在身边几乎不会留一件让她有机可乘用以自残的事物。自从她做出试图砸碎碗碟割伤脖颈,用易拉罐扣环触电等极端行为后,这样的防护越发严苛。下肢行动不便,肌肉无力,导致她也无法自由行动离开这些人的视线,做出其他方式的自决。说来讽刺,她现在废物到连自我了断的能力都丧失了。要说她这些年来收获的经验,恐怕只有就算绝食也不能达成目的这一点了。这些人可以注射任何你存活所需的物质,让你求死不得…
“秦女士”
护工在身后叫她,“秦女士,你的家人朋友来了。”
“小姑姑,正好今天唐瑜姐姐来看您了,我们带您出去走走吧。”
唐瑜拍了拍她的肩膀,“最近感觉怎么样啊?”
秦若水回过神来,微笑迎接她们,“嗯?你们来啦?”
“好。”®ōùsんùωù.íń(roushuwu.in)
正好是圣诞与新年之际,这个时候各处都很被装饰得很有节日氛围,商家活动多,这座城市也比往常热闹得多。街上熙熙攘攘,秦星阑和唐瑜推着她的轮椅在人群里穿梭。年轻的人们成群结队逛着,讨论相约着一起去喝酒,看跨年烟火。
“跨年烟火…酒…”秦若水睁大眼,随即低头检查脚踝。
“小姑姑,我们进这家店逛逛吧?”
“嗯。”秦若水即课答应了,想着正好借着店内灯光仔细看看。
脚踝上果然有一道旧疤痕…32岁,2019年死于…酒杯爆炸…
各色缤纷的烟火…忽明忽暗…城市雨后…车窗…摇晃震动…
酒杯爆炸被送到医院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么后来呢,为什么他们会说她是车祸送医…后来发生了什么…
“哎,唐瑜…”,秦若水扯了扯她的袖子想问。
…那后来…她貌似…
…人群中,光影恍惚,一个女孩…
轮椅停了下来,是有人挡在了跟前。秦若水正忘我地回忆,那人却迟迟不走。秦星阑转头看见一位中年女人伫立在轮椅前满脸震惊地望着秦若水,不禁发问,“您…还好吗?”
秦若水回过神来,抬头看身前的人。好面善…她是…
女人也回过神来,有些支吾地开口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秦若水吗?”
女人看见走进她身边的唐瑜,点了点头。两人应该认识。
秦若水有些茫然地默认了。“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女人神情激动起来,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竟有些许颤抖。
“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秦若水持续茫然着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跑到女人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叫妈妈帮她看看头饰。女人匆匆搂住女孩安抚片刻后,仍旧是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秦若水。
面前轮椅上的这个女人比起多年前憔悴了不少,穿得很保暖,却仍能看出她实在瘦削。不过好在这样的容颜还没完全老去,虽然带着病态,但风韵犹存。这么多年之后她竟然真的见到了活生生的秦若水,原以为她进手术室之后已经是回天无力了…林妙儿与她对视,不可置信地微笑了。
“不好意思…我家人大病初愈,可能记不太清以前的事,请问您是哪位呢?”秦星阑扶着轮椅发问。
“…啊…”林妙儿眼神暗了暗,稍有些局促地回道:“原来是这样,小姑娘你可能不太知道,她出事的那个时候,我是她女朋友,我叫林妙儿。”
秦若水合上眼…
…没事的啊,就会有个小手术,我就在外面等你…
是林妙儿啊…好久远的名字,她费了好久才想起来。
真的想起来了,发现对她来说似乎没有过去那么久,因为横亘在这之间的是更为茫然的真空。
秦若水温和地望她,“嗯…”
“小若你记得吗?那个时候你脚踝受伤之后被送到医院,中途出了车祸,我赶到医院送你进手术室,可谁知后来…”
秦若水的视线逐渐失焦,“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回握住林妙儿的手,紧张起来。
“…后来你就很久也没有醒过来…”
“那个时候开车的司机…我记得是叫老崔…是吗?他几乎是当场死亡了…”
…
一觉醒来,物是人非,一开始想必是没那么好接受的,回去的路上唐瑜见秦若水神色落寞,想提些开心的事安慰她。“别操心这些了,你那”你那小朋友呢?
唐瑜话险些出口,却愣了半晌而后诧异地在心里自问,“什么小朋友?”
就是那个…唐瑜看向夜空,诶…什么小朋友来着,我怎么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么个人…
“什么?”秦若水追问。
“嗯…”好像也没这么个人,想不起来了。唐瑜皱了皱眉,好奇怪,秦若水出事之后她除了偶尔去医院看看她,也无事发生了,哪来的这种印象。
那之后的好多天里,秦若水密集型地查看各种资料,了解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常是默默无语,一看就是大半天。
青城集团被控涉黑,宣布破产…
E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祁一安将病号服尽数脱去,打量镜中的自己。好陌生,眼前这个苍白憔悴的中年女人是谁,五官眉眼仍有她熟悉的地方,可是神态形体,处处都不再鲜活,没有血色的皮肤趴在阴森的肋骨上,营养不良的短发耷拉在头颅上…这是在福尔马林里泡了近十年的尸体吗?和此前的那个年轻女孩判若两人。她抬起瘦得骨骼凸出的手,抚摸自己脖颈喉咙处的疤痕。据医生说是危重症患者机械通气需要的气管切开术留下的,可那种窒息和疼痛历历在目。镜子里的这个活物面目可怕,为什么没有直接死去!
“祁一安。”
听到有人唤她,祁一安转头愣愣地看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向她走来,着装休闲却仍能看出身材凹凸有致。她盘着黑发,看着很干练,温和柔媚地笑着,是李医生换下了白大褂。
“我下班了,正好今天接你出院。”还是那样春风拂面的笑容,祁一安仍然有些发愣。
李绯烟是她的主治医师,更像个友好开朗的大姐姐,很喜欢笑,笑起来总是甜美又飒爽。醒来之后她身体状况,康复事宜,都是她在负责。
出院…祁一安的这段日子一直是茫然的,万事万物都那么没有实感,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她一件都没反应过来。由于气管切开后遗症的喉损伤和发音障碍,她不愿说话。大部分的时间里她只想再睡过去,就这么睡一辈子。可他们就是要逼她离开眷恋的梦境,硬要她一次又一次醒来。
“到了。”
祁一安回过神来。
“接下来,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吧。”李绯烟开门放下包,扶着祁一安进屋。“你爷爷和我家的老人年轻的时候是战友,过命的交情。他前些年走的时候放心不下,嘱咐过我们帮助照看你,你在我这里总是比较放心一点。”
爷爷就先走了葬礼…黑白照片…这件事好像在哪里听过
“什么时候的事?”祁一安抬起头时双目通红。
“大概是2020年吧…那时候新冠刚爆发他病了,医疗资源紧张,医院ICU床位短缺走得很突然。”李绯烟环抱住祁一安,轻拍她的背。
“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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