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度厄寺八部天龙那样的存在,却是从小练起,日日难离,方有如今默契,哪是随随便便可以模仿。
更何况,名门正派总有名门正派的矜持,不逼到极处,总是不愿像血刹宫这样随随便便地以多欺少。
就算是如今在心中分析这些的谢连州,也是中原武林之下,一个标标准准的孤狼人物。
血刹宫的散魂音对身怀清心蛊的谢连州没有太多作用,就算偶有晃神,下一刻也能立即清醒过来。谢连州不用出全力,便轻轻松松收割了一片性命。
那时候,他身上的旧伤还没崩裂。
一直立于远处观看的领头之人在这时欺身上前,以不同于那些普通宫人的速度伸出毒爪,从谢连州后背绕出,几乎要在他脖颈最要紧的地方划下一道。
谢连州看不见他的偷袭,却听得见他的声响,场面看上去虽险之又险,其实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谢连州刀卷手去,逼得那长长指尖泛着盈盈绿光的毒爪连连后退,非但如此,还旋即转身,反袭此人脖颈。
血刹宫厚厚长袍被谢连州狂暴刀气冷酷划开,露出此人苍白脖颈与上边青色花纹。
血刹宫的七个堂主之中,将宫纹刺于脖颈之处者,位列第三,若是舒望川的情报没有出错,萧权应是曲文心的人。
谢连州脑海中一时转过许多想法,手中的刀却更不留情了,凌厉得让人喘不过气,几乎没有给人留下丝毫转圜余地。
他的伤口就是在那时崩开的。
但谢连州仍然没有用尽全力,他希望曲文心将他的伤想得再重一些,若不然,他当日没有成功杀死曲正清岂不很是可疑?
更何况,他一用尽全力,萧权还如何脱身。不管曲文心用意如何,除非她认定萧权是曲正清派到她阵中的内奸,否则她不会高兴萧权死在他手中的。
谢连州给了萧权一个拼死逃离的机会。
萧权最后撤离的时候,差点留下自己的一侧臂膀,纵使最后躲过,也受了深可见骨的一道刀伤,想来会对谢连州印象深刻。
汀兰对血刹宫堂主的分辨尽数来自谢连州,一听谢连州肯定她的所见,心中愈发茫然:“你不是说‘颈龙’是曲文心的人吗?”
血刹宫七位堂主最早身上所纹应为龙纹,后来代代相传,宫纹渐渐变成如今看不出具体所表的模样,唯有七个尊称仍与龙有关。
曲文心为何要让他们来杀她自己手下的人呢?
汀兰十分不解。
谢连州如今沉下心,反倒有功夫慢慢思量其中关窍,想了许久,最后道:“看来这位少主吃够兄长苦头,多多少少也长了些心眼。”
明面上直接站在曲文心这边的,只有三堂主萧权和七堂主季瑶,曲正清身边却有五堂主、六堂主与七堂主,只有大堂主和二堂主态度不明,不知是真的没有考虑好,还是早早暗地投身。
曲文心派萧权来,因为这是她手中能光明正大打出的最好的牌。假如谢连州真有刺杀曲正清的能力,萧权至少能保证他可以活着走脱。
于此同时,也可以看看谢连州对这伙血刹宫人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曲文心手下的堂主、宫人被谢连州刺杀,紧挨在曲正清之后,好像谢连州和汀兰是针对整个血刹宫一样,在一定程度上,也替曲文心洗清嫌疑。
等她事后同谢连州真正联手时,旁人不会那么快联想到她的身上来。当然,这个旁人绝不会包括曲正清。
就像她一有问题就会想到曲正清一样,曲正清哪怕没有证据,也会猜出事情背后有她插手。
可那又如何?
宫中堂主没有明确证据指摘于她就好。
谢连州说完,汀兰神色震动,看向谢连州的刀。那把刀上的血已经尽数滚落,可未经擦拭,刀身永远不可能恢复那种干净无暇,总是带着些血锈。
那都是血刹宫人的血。
于汀兰来说,在西域的短短几日,她已经见识到血刹宫人是如何将此处游民百姓当作人牲,随意取用他们的性命与鲜血,辱没他们为人的尊严与自我。
她不会为血刹宫人的死而愧疚,她巴不得他们一夜死光,这样被压榨了数十年的西域才能重获生机。
可这视角不该出现在曲文心身上。
她随随便便地将这些手下人推出来送死,算作她计划中的一环,等萧权带着伤和死讯回报,比起心痛,或许她更会觉得高兴,因为这证明了谢连州的实力,还能在以后佐证她的清白。
“血刹宫的人真可怕,是不是?”
汀兰看向谢连州,轻声问道,似乎想从他这里寻到一点支持,让她确认江湖并不都是这样的。
谢连州道:“人命对他们来说太轻贱了。”
谢连州也杀过很多人,可他很少刻意折辱于人。他杀的每一个人,他都牢牢记在心里,将缘由想得清清楚楚。
没有任何一个是因为他想发泄怒气而随意牵扯进来的无辜之人。
血刹宫人手中的亡魂却有一半如此。
汀兰突然看向谢连州,道:“他们是将别人的性命看得轻贱,你却是将自己的性命看得轻贱。”
曲文心的苦肉计是送他人入黄泉,谢连州的苦肉计却是让他自己吃苦头,没让汀兰受损一分一毫。
谢连州笑了一下,道:“所以呢,也觉得我可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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