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心里是有宛凤的。
不过谢天谢地,他没因为舒望川带走宛凤而发怒,还记得来地上捞一捞她。
宛珑对于和妹妹在一起时,总是被人最后想起没什么怨言,她早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也不觉得该为此伤心难过。
她还有救就好。
谢狂衣把她抱了起来,老实说,有些别扭,就连她父亲,在五岁以后也没抱过她了。
宛珑告诉自己忽略这些感受,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青纹男子,他将霹雳火丸一流的东西扔向了血刹宫人的尸体。
在这电光火石间的一瞬,宛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做:“有毒……”
谢狂衣运起轻功,想要带她离得更远。
而在听到她喃喃自语,在身后热浪冲击裹挟血刹宫人带毒血肉朝他们席卷而来之前,他将她的头脸护在怀中,紧紧抱着她,带着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力道。
可下一刻,宛珑便知道谢狂衣是对的。
巨大的冲击力差一点便将他们分开,如果没有内功深厚的谢狂衣在她跟前挡着,以她如今深受重伤的情况,只怕方才那一下就要死了。
便是如今,她也感到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世界渐渐寂静,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感到自己与谢狂衣在不断下落,不知道是被爆炸推向了何处。
宛珑花了很久才醒来,但以她受伤的程度来看,她能醒来就不错了,昏过去的一瞬间,她有想过自己可能再也不会睁眼。
而一旁谢狂衣受的伤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她醒了,他却还昏在地上,生死不知。
宛珑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们是一起摔到这个地方来的。她的腿摔断了,其他地方的骨头却出乎意料地完好,除了被青纹男子打了一掌的地方。
比起幸运,她觉得这更像是谢狂衣的功劳。所以她没花太多心思在自己的伤上,反而慢慢爬向谢狂衣,费尽力气之后,终于来到他身边。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紧张,在大仇得报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紧张过了。
宛珑伸出手指,慢慢按向谢狂衣的脖颈一侧。
微弱,但起伏仍然规律,宛珑的心这才慢慢放下些,一边想着能为谢狂衣做些什么,一边猜测另一边的宛凤会不会遇到和他们相同的事。
舒望川带宛凤离开的方向和他们不同,被爆炸余波冲击之后未必会像他们一样落到低处,若是这样,兴许还安全些。
宛珑勉强按下对他们的担心,专心看向谢狂衣。她勉力起身,从身上拿出卷好的银针。
她同人打架不行,行医针灸却从未松懈过,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让谢狂衣好上一些还是可以做到。
宛珑解开谢狂衣的衣服,因为将他看作病人,连最后一点羞赧都跟着消失,只能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与穴道。
她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拿起银针的手在不停颤抖,这样的手是没法扎针的,她只能用左手把住右手,两只手一起使力,用尽意志控制,银针才稍稍稳定了些。
宛珑扎下了第一根针,额头出了慢慢的细汗,喉头腥甜之味也涌了上来。
宛珑停下来喘了一口气,等她感觉有一点力气之后,她才开始扎第二根针。
谢狂衣的面色好转了一点,那股死人一样的青白从他面上褪去不少,可他脸上始终没有显出健康的血色。
宛珑知道为什么,她为他一一检查过,他身上好几处骨头都摔断折扭,此刻压在地上的背部也受了毒,溃烂成一片,甚至隐隐爬上肩头,让无法为他翻身检查的她看出端倪。若非他现在昏迷不醒,只怕要被这毒折磨得不轻。
好在……他用刀的右手没有太大问题。
他将这只手保护得很好,也将她保护得很好。
宛珑没有别的方法报答,她只能用尽全力保住他的性命。
宛珑下针的手渐渐不再抖了,好像找回身体康健时的行针境界。可是在场若有第三个人能看见这幅场景,一定会及时喝止宛珑,因为她现在下针消耗的根本不是她的体力,而是她一番鏖战之后本就岌岌可危的心力。
宛珑的脸已经比谢狂衣还白了,但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么专注过,只要能下完最后三针,她确定自己可以留住他的命。
宛珑在下最后一针时吐了血,把谢狂衣的胸膛都染红了。宛珑苦笑,希望谢狂衣不要太介意。
这一口血和先前被青纹男子打伤后吐的血不同,宛珑能鲜明感觉到,再勉强下去,她就只能等死了。
可她怎么能功亏一篑?
宛珑固执地伸出手,要下最后一针。
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真正的聪明人。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她不会退让,不会为了留住性命放弃那份不愿意亏欠任何人的清高。
蠢就蠢吧,她开心就好。
苍白的,骨节凶戾的,带着点毒腐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谢狂衣醒了,他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头一次认识的人一样,道:“收起你的针吧。”
“你醒了。”宛珑朝他笑一笑,解释道:“再下一针对你更好。”
好像在劝小孩子一样。
谢狂衣其实很早就有意识了,他只是睁不开眼睛。他一直在山门练武,几乎无有敌手,便是师傅也越来越难招架他的刀法。可这次下山的时候,师傅仍然对他百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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