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砚在吃石榴,右手边的小碗里堆了满满剥好的红色珠子,旁边还有个纸折的小垃圾盒,用于放吐出的籽。
顾文曦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吃东西,动作比一般男性斯文得多,用小勺崴着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再把籽吐在勺子上,倒进小盒,因为动作缓慢而小心,嘴边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杜云砚察觉出对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终于放下小勺:“你想吃吗?吧台上还放了一个。”
顾文曦以眼角余光扫到他说的那个“石榴”,可能也是熟透了的,没有被收到箱子里。然而他并非嘴馋才在这里看着的,被杜云砚一问,局促地摇头:“不用不用,那个……石榴是不错,但是吃着太麻烦了。”
“麻烦?”
“是啊,”顾文曦干脆拉开把椅子,坐他对面,指着他的碗说,“你看啊,剥起来就很麻烦吧,吃的时候还得吐籽。”
“你也可以不吐籽,”杜云砚继续拿起勺子,“还更有营养。”
“算了吧,石榴籽又不好吃。”
顾文曦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左手手指在餐桌上弹钢琴似的敲来敲去,眼睛不时瞄一下对面的杜云砚。
杜云砚完全不受干扰,继续吃他的石榴,只是一句话都不再说。过了一会儿,自觉没趣的顾文曦正准备起身,听见对方的声音:“晚饭有特殊的要求吗?”
他又坐了回去:“没有。”
“那我去给你热一下。”
“哎,不急,杜老板,”顾文曦忍不住了,“你就不能不要总是一副对待客人的态度?不对,人家别的老板跟客人都还能唠个家长里短呢。”
杜云砚的眉峰微拢:“你想跟我聊家长里短?”
“我、我就打个比方,”顾文曦谆谆善诱,“我是说你热情一些说不定生意更好。”
“这都是自愿的,”杜云砚崴起了碗里的最后一小勺,“别人不想来,我不勉强。”
“你怎么这么死板呢?我下午在附近转了一圈,你别说,比我去过的大部分地方都有特色,包括你这民宿,”顾文曦抬起头环顾一圈,“就是没完全开发。”
“我们这里不需要。”杜云砚一副毫无兴趣的语气。
“嗯,保持传统特色是挺好,那宣传呢?”顾文曦取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微信好友圈,“这是我下午拍的照片,发出去以后他们都问我是哪呢,还有问住宿的。”他的朋友多,一条微信发出去一个钟头,下面的评论和点心数量便十分可观。“你得谢谢我吧?”
杜云砚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是你的自由,但我并没有请求你这样做。”
不咸不淡的口吻,顾文曦听着几分来气,毕竟外面的酒店宾馆巴不得客人发照宣传。本来还想问问对方有没有微博或者公众号之类好关注一下,看他这样,有才是见鬼。
“我去帮你准备晚餐。”
杜云砚没理会对方的黑脸,重复了一遍先前被打断的话,转身而去,连同装石榴的碗和小勺一并带走。
顾文曦的头枕着手臂,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窗外已是半红半紫的幽明。头顶上正悬着一盏吊灯,圆形灯罩,柔黄的光,因为人少,厅里只开了这一盏,灯光散开,画出一个边界模糊的光圈,落在他的周身。
晚饭是胡萝卜炒笋丝、煎豆腐、马铃薯饼和红豆薏仁粥,颜色倒是亮的,顾文曦却提不太起食欲。
“哎,”他叫住正欲离开的杜云砚,“你也还没吃吧?一起吃呗,桌子这么大。”
几回交谈下来,顾文曦也摸出来杜云砚是个默守陈规的老古板,可他的叛逆心重,越是吃瘪越想明里暗里地挑逗一下对方。
杜云砚垂着眼看看桌上的菜品,最后还是端来了自己的碗筷。
“老板,”顾文曦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扒拉,“你的规矩是不是要一周六天吃素一天吃肉?”
“是。”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选周日呢?”顾文曦夸张地拧起眉,“周二周三啊周几不行呢?”
杜云砚几乎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啊,”顾文曦的嗓门变高一些,“今天周二,我房间就订到周四,后天说不定我就走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天天吃素,多惨啊!”
“我就是天天吃素,”杜云砚慢条斯理地动筷子,“从来不觉得惨。”
“那——”顾文曦差点脱口而出‘我可是客人’,但这话摆谱过头了,他下午还刚说不想杜云砚拿他当客人呢。
算了,他是哪里想不开要和这么死心眼的人拉关系,白长了张赏心悦目的脸。
开了空调以后睡觉,顾文曦感觉舒服多了,第二天早上的鸡叫声都没把他吵醒。九点多他才打着哈欠下楼,快到餐厅,听见了陌生人说话和笑的声音,除了杜云砚,还有别人在这里。
第5章 蛋糕、野果
“云砚哥,这回做的太成功了!”
踏下最后一级楼梯,一道健气的男声落在耳畔,是第一天在民宿见到的那个青年,顾文曦记人还是比较准的。
“顾先生?”杜云砚的视线移向楼梯口,“要不要尝一下刚做好的蛋糕?”
他的眉目舒展,神采奕奕,说话声调听着也高了一些。顾文曦感觉得出,他的心情愉快,至少和昨天冷淡的模样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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