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在洲很不喜欢别人对他动手动脚的,小孩子也不行。
福宝大眼睛里都是泪水,无措地扁扁嘴。
她不明白何在洲为什么生气,她求别人的时候,都是抱着人家。她抱过刘老太,抱过李主任,抱过大队长,他们没有一个推开她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哥哥,你帮帮我们吧,救救我妈妈吧!”她哀求道,一说话眼泪就跟泉水一样玩外涌,很难让人不心疼。
可惜她遇到的是何在洲,何在洲本来就是在一个爱意缺失的环境中长大的小怪物。
别人在心疼,而他只会觉得吵闹。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冷硬地说,还时刻警惕福宝再扑上来。
福宝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小姑娘,他不喜欢,即使不明白为什么,福宝已不会再扑了。
“哥哥,我帮你找妈妈,你帮我救妈妈好不好?”
——她帮助何在洲找到了安文玉。
她是一个有功劳的人,何在洲欠她人情呢,难道要以怨报德吗?
何在洲一下子抿直了唇线。
“福宝,对不起,我可以帮你去找废品站那个坏人,但是我不能帮你要求徐爷爷做事。”他低声说,“我也没有资格要求徐爷爷,我只能管好我自己的事。”
“不要,不要……”福宝啜泣着。
找废品站那个骗子没用,因为他和爸爸妈妈一起干了坏事,做了买卖。
只有找这个老爷爷,老爷爷出面说没事,妈妈才能出来。
“福宝别哭,到爸爸这里来。”刘三柱不忍心了,又生何在洲的气,“我们就在这里等,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总有开门的时候。”
这样吗?
福宝泪眼朦胧地瞧着何在洲。
突然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风,何在洲手里捏着的纸张乱七八糟舞了起来,有一页甚至从他手中飞了出来,正好落在刘三柱脚边。
他俯身一把拾了起来。
“咦,这个不是我们中国话啊!”刘三柱眯着眼睛认,“美国话?俄国话?还是日本鬼子的话?”
他当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给何在洲戴高帽子,“你小小年纪不得了啊,这是要当间谍?”
“啊?”福宝歪着脑袋,震惊又迷茫,眨巴着眼看何在洲,像是在等他解释。
太阳有点晒人,何在洲在日色底下眯了眯眼睛。冷不丁的,他想起来刘小麦的一句话。
——“我有点怕她。”
刘小麦说时漫不经心,现在想起来,却可能是刘小麦的血泪史。
院子的门叮叮咚咚被拉开了,徐老爷子站在里面叹气。
“同志,你想要我怎么帮你,你说吧。”
“太好了,老爷子,你终于想明白了。”刘三柱老好人一样笑了起来,“我们互帮互助,互相体谅。”
……
将暮时分,晚风也热热的。
刘小麦坐在溪流边上背书,潺潺的流水从她光.裸着的小脚上滑过,凉丝丝的很舒爽。
何在洲自对岸而来,隔着流水,斜着腿坐在她正对面的一块大青石上。
“刘小麦。”他唤了一声。
刘小麦从书本上抬眸:“何在洲,你怎么又过来了?”
很打扰她学习的好不好。
什么叫又?刘小麦现在对他越来越冷淡了,人都要钻到书本里了。
书本比他好看吗?
何在洲还是很想跟刘小麦当朋友的,聪明地没把那些幽怨的、很没面子的话说出口。
他假装没听见刘小麦的问话,看了一眼天:“天越来越热了,刘小麦,你们学校五年级的学生要考初中了吧?”
虽然升学最重要的是推荐,但是考还是要考的,每年分数也会规规矩矩出来,只是录取不严格按照分数来罢了。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是啊,我要等明年了。”
她在学习上面有点完美主义,总想准备充足后得到最好的,可是现实又由不得她悠哉悠哉。
何在洲不懂她在急什么:“你入学还没有半年,今年才十岁,已经很厉害了。”
“你不懂的,我很难的。”刘小麦高深地说。
卧榻之侧,就有一窝巨型杀.器,谁睡得着?
姚静自从进过一次宫,回来之后就安稳了,什么风头也不出了,天天在屋里呆着,宛如另一个安文玉。
但刘小麦知道,姚静不是。
她不知道姚静要沉默多久再爆发或者变态,她也管不了,只能让她自己能早日飞离这里,远离锦鲤保平安。
不曾想姚静这一沉默就沉默到了一九七五年的夏。
十一岁的刘小麦戴着夸张的大草帽,走在回家的路上。
队里大路口,守着永远精神抖擞的四婆。
四婆一眼就瞧见了她手中的信封,大声嚷嚷起来:“小麦啊,你又要上报纸了?”
刘小麦的脸被大草帽挡住了,不是很能被看清楚,她传出来的声音很愉快:“四婆,这次不是报纸,是要上故事书了。”
“小麦了不起!”
四婆说完就往家跑,一心折腾她的大孙子孙大志。
刘小麦笑了笑,继续往队里走。
“小麦,你是不是要去县里考初中了?”又有人问她。
“是快啦。”刘小麦也等着呢。
“小麦你要努力啊,给我们松梗大队争光!”叔叔婶婶们都在鼓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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