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里就放心大胆地去吧,累了就回来,反正我们和你奶奶都在家呢。毓秀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又不是和你分开了,只是在家等你而已。
费小宏愣愣望着毓秀。
毓秀后知后觉地有了醉意,他双颊泛着深深的酡红,眼神略显迷离,可眼里只映出费小宏怔愣的面庞。
而且你奶奶说得对,未来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在等着你,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新的也是你没经历过的。毓秀重重拍了两下费小宏的肩膀,鼓励地说道,好好享受自己的新生活吧,小伙子。
费小宏:
他怎么从毓秀十八岁的脸上看出了一股八十岁的沧桑
不得不承认,毓秀的话的的确确让他有了安慰,仿佛一盏明灯突然出现在他脚下,照亮了他眼前漆黑的路。
虽然也就他脚下的方寸间有了光亮,但这点光亮足够让他鼓起勇气迈出往前第一步。
夜色渐深,等这顿饭吃完,毓秀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最后居然是费小宏慢慢醒了酒,他先把费奶奶送到自家门口,接着回来准备收拾残局。
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毓秀不见了踪影,费小宏愣了下,四处寻找,没看见毓秀的身影,倒是看见了站在墙角表情幽怨到极致的翁娘。
你们几个吃得欢声笑语,一点也不管我的死活。翁娘幽幽开口。
费小宏尴尬了一瞬,试探性地问:不然我现在去给你炒一碗蛋炒饭?
别别别。翁娘立即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虽然我是鬼,但不代表你的蛋炒饭就对我一点伤害都没有。
费小宏:
他想起上次翁娘吃完他炒的蛋炒饭后青白交加的脸,顿时沉默了。
算了算了。翁娘摆了摆手说,等明天毓秀起来再说吧,我饿了几百年都饿习惯了。
费小宏问:毓秀呢?
翁娘答:上去了。
啊?可能是酒精作祟的缘故,费小宏一时半会儿居然没反应过来,上哪儿去了?
还能上哪儿去?当然是上房间去了。翁娘抱着双臂,嘴角扯出意味不明的笑,他跟你我不一样,他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太重了。
费小宏到底也是满了十八岁的成年人,一些有的没的画面在顷刻间全部涌入脑海。
他一下子红了脸,故作镇静地哦了一声,低头加快收拾碗筷的动作。
楼上。
毓秀早已醉糊涂了。
他分明记得自己只是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怎么再睁开眼自己已经脱了鞋和衣服躺在床上了?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空调温度较高的原因,毓秀感觉不到一丝凉意,甚至好似有股火在他的身体里疯狂乱窜。
那股火所到之处都被点燃。
很热。
喉咙也干。
毓秀难耐地唔了一声,试图起身喝水。
结果他刚撑起上半身,就有一只手轻轻地托住了他的后背,很快,他便靠入一个怀抱中。
与此同时,水杯递到他嘴边。
毓秀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干渴的喉咙总算有所缓解。
他抬眼看去,看见了江恩临沉浸在光影中的侧脸,江恩临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继续用双手抱着他。
若有似无的冷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毓秀的皮肤上,引得燥热的毓秀犹如飘浮在海上的溺水人,忍不住和江恩临贴得更近。
可这样还是不够。
毓秀索性在江恩临怀里翻了个身,抬起手圈住江恩临的脖子,下巴搁在江恩临的脖颈上蹭了蹭。
好凉快啊!毓秀眯起眼,发出满足地喟叹,江恩临啊,你比空调还管用。
江恩临似乎也很享受毓秀这种亲昵又依赖的姿势,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毓秀的头发。
雪白修长的指尖没入毓秀乌黑的短发间,又缓慢地收回来。
无数发丝在指腹上摩擦。
痒痒的触感让江恩临着迷。
江恩临就这样不厌其烦地玩着毓秀的头发,好像一个几岁孩子在贪恋地玩着自己的玩具一样。
毓秀任由江恩临蹂/躏自己的头发,他就安安心心地抱着这个天然大冰块,舒舒服服地在大冰块的怀抱里躺着。
不管江恩临有没有以前的记忆,神奇的是他都对毓秀的头发情有独钟。
上个世界也是这样。
上个世界的大章鱼经常用手指卷起毓秀金黄的头发,一玩就是半天。
想起上个世界,毓秀心生感慨:要是你上个世界也是这种体质就好了,上个世界连买空调的地方都没有,夏天只能在水里泡着,人都泡胀了。
江恩临格外认真地薅着他的头发,连动作都不带停一下。
毓秀早就习惯了江恩临不接自己的茬,他没指望江恩临说话,全当自己在自言自语。
但话也不能这么说。毓秀仰起头,笑眯眯地和江恩临对视,上个世界的你是章鱼,这个世界的你是雪怪,章鱼是章鱼,雪怪是雪怪,怎么可能有相同的体质,对吧?
江恩临想碰他头发的手僵在半空中,眉头轻拧,表情严肃,像是在仔细思考他这番话。
毓秀被江恩临积极动脑的模样逗乐,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啃那两片冰凉的薄唇。
就在他借着酒劲儿啃得起劲儿的时候,江恩临忽然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这还是江恩临第一次在这种时候推他。
毓秀满脸惊讶,旋即笑了起来:怎么了?
江恩临摇了摇头:不对。
毓秀重新窝回江恩临怀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哪里不对了?
虽然江恩临很少说话,但是并非不会说话,偶尔江恩临表达欲非常旺盛的时候,就会说话。
可能是开口的次数太少了,江恩临的嗓音一直都很沙哑。
但毓秀觉得好听。
别的不说,还挺有男人味的。
在毓秀专注的目光中,江恩临斟酌了将近半分钟,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章鱼是我,雪怪是我,上个世界是我,这个世界是我,都是我。
好好好,都是你。毓秀还以为江恩临只是在反驳他刚才的话,笑着亲了亲江恩临的唇。
没想到江恩临又把他推开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巨人是我,邪神是我,都是我。
好好好毓秀点头点到一半,猛地卡了壳,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你说什么?
江恩临低头亲了他的唇,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一直都是我。
第112章 雪怪
江恩临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了。
最初的时候,他连独自思考都做不到。
他只知道他在寻找一个人。
虽然他不清楚那个人的长相、身高、年龄,甚至是男人还是女人,但是只要他靠近那个人,他就能认出那个人。
每年冬天,山上都会被厚重的白雪覆盖,风夹雪吹在他的脸上,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看不见前方,却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只要他还能行动,他就会一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走了很久,走过冬天,走到春夏时,便找了一处山洞躲起来,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坐就是好几个月。
等他感受到气温的下降时,走出山洞,外面又是一片银装素裹,风夹雪一阵接一阵地往他脸上吹。
于是他开始了新一轮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是雪怪,和人类不同,他没有脉搏的跳动、没有血液的流淌。
他的身体由冰雪堆砌而成,从胸口破开的话,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白色的冰雪。
可能是这个原因,他想事情的时候也比人类迟钝很多,人类在脑海过一遍就能理清的事情,在他这里需要反反复复地回想好多遍。
所以他不经常说话。
尽管他反应迟钝,却也知道他思考和说话的速度都跟不上人类,如果他要和人类交流,那么人类需要给出极大的耐心等待他反应过来。
不过毓秀似乎很乐意这么做。
不管他有没有说话的意思,毓秀都能在他面前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还时不时询问他的意见,若他不想说话,便摇头或者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当然,很多时候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他就怔怔望着毓秀的脸,肆无忌惮地走起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想起很多曾经被他忽视的记忆。
那些记忆在最初的时候就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只是他还有太多需要摸索的东西,在找到毓秀之前,那些记忆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
直到现在,他才把那些记忆找出来翻来覆去地想。
他隐约知道他和毓秀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并且一起经历了光怪陆离的三个世界。
然而那些事发生得太久远了,以至于关于那些事的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布,如同隔着水雾看花,看不太真切。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江恩临是江恩临,毓秀是毓秀,他们从来没有变过。
江恩临伸出双手捧起毓秀的脸颊,怜爱地吻上毓秀的唇,他吻得很轻,没有太重的力道。
明明只是唇贴着唇,可相触的地方宛若点着了火焰一般地燃烧起来。
毓秀二话不说地加深了这个吻,他双手慢慢爬上江恩临的脖子,连带着整个身体也贴了上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分不清刚才发生的事是真实还是幻觉,他害怕都是自己喝醉后产生的幻觉。
但无论如何,他抱着的江恩临总归是真实的。
毓秀身上的衣服被江恩临轻而易举地扒掉,当他不小心碰到江恩临冰冷的胸膛时,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嘶
比想象中要冷。
好在很快,他就适应了。
他感觉到那股凉意顺着他的小腿往上,仿佛在自家地盘上慢条斯理地巡视的猛兽一般。
不一会儿,那股凉意走到了中间位置。
房间里的灯已经被关上,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毓秀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连江恩临的轮廓都看不见。
事实上,就算他能够看见江恩临的轮廓,以他们此时此刻的姿势,他也是看不见的除非他把江恩临的脑袋从下面扯上来。
毓秀做不到。
他好像躺在一叶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舟上,他和小舟一起随着海浪起伏,被高高堆起,又重重跌下。
进来的过程很难捱,尤其是江恩临身上每一处的温度都比常人低上不少,缓慢往前推进的时候,毓秀真是死过去又活过来、活过来又死过去
有什么东西在节节攀升。
恍惚间,毓秀在一座巨山上攀爬,他的四肢紧紧攀着岩壁,费力地往上爬去。
大量的体力开始流失,他的四肢也变得绵软无力。
幸运的是,他就快要爬上顶峰了,他仰头就能看见一片绚烂的红光。
这是痛并着快乐的过程。
就在毓秀距离顶峰只有几步之遥时,忽然有一阵寒风吹来,夹杂着冰冷的雪花,毫无预兆地吹到毓秀身上。
雪花瞬间化为雪水,以极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毓秀的衣领里。
那是刺骨的冷。
毓秀猛地打了个哆嗦,在眼前弥漫的迷雾一下子散了个一干二净。
连意识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保持着仰躺在床上的姿势没动。
如果他能够看见自己的表情,那么他会发现自己的表情里带着三分迷茫三分懵逼三分尴尬以及最后一分的神游天外。
江恩临也意识到了什么,停下动作,似乎在隔着黑暗安静地看着毓秀。
毓秀不动,江恩临也不动。
毓秀不说话,江恩临也不说话。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
江恩临呐呐开口:好像化掉了
嗯。毓秀很淡定地回答,感受到了。
怎么办?
他哪儿知道怎么办?
他还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感觉到化出来的水从那里流出来后,毓秀整个人都快不行了,他恨不得直接把自己融入这片黑暗中。
太尴尬了。
真的是太尴尬了啊。
毓秀头痛地抹了把脸,半天才找回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你、你先出来吧,水太多了,把床都打湿了。
江恩临嗯了一声,可退到一半,他的动作又停住了。
毓秀声音狂颤:不是吧?怎么又长出来了!
江恩临嗯了一声。
你别光嗯啊,你先出去。毓秀不干了,伸手去推江恩临。
谁知压根推不动。
江恩临俯下身来亲了亲他的脸,然后接上了之前的动作。
毓秀:
毓秀想起几天前自己那个天真单纯的想法,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是立了一个flag。
他还以为江恩临随时融化的体质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不影响个屁!
明明影响死了!
这个夏天,除了泡泉水和吹空调外,江恩临又找到了新的乐趣。
只是这个乐趣就苦了毓秀。
还苦了明明生活在这个家里还把大部分的活都干了却跟透明人没两样的翁娘,可怜的翁娘饭没吃饱,倒是把狗粮吃到饱了。
九月初,大一新生陆续开学。
费小宏选择在他爸妈打工的那所城市上大学,开学前三天,他便拖着行李箱依依不舍地踏上了求学路。
村里的其他孩子也都去镇上念书了。
热闹的暑假过去,周围倏然变得安静起来,居然让毓秀有几分不适应。
习惯了费小宏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这人刚走没几天,他就有些想念了。
不过日子还得过下去,网店的事还要继续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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