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腾挪,他硬是躺下了。
挺好。
想摸摸媳妇小手都不能。
“这床是房东的,还是你买的?”两人中间再隔个大子,方冀南侧头问她。
“房东的。”
方冀南哦了一声,琢磨着艰苦一晚上,明天该想办法想办法。
挤,可是老婆孩子都在身边呢,几天来的担忧恐惧,终于踏实了。他一手搂着肚子上的二子,一手枕在脑后,长舒了一口气。
却半晌没睡着,然后才想起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冯妙怎么会被故宫请来绣花,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他开始根本就不相信。
然而侧头看看,冯妙已经闭上眼睛,像是睡了。
“媳妇儿?”
冯妙闭目安神,一伸手摸到床头的开关,吧嗒一声把灯关了。
一室黑暗,方冀南只好闭上眼睛。他这几天是真累了,吊着的心松懈下来,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睡着睡着,二子在他肚子上蠕动一下,什么声响啊吵他睡觉啊,小孩睡梦中动了动,抗议地踢踢小脚,本能地循着声音来源,小巴掌啪地拍过去。
鼾声暂停,等了会儿,又重新响起来。二子小手一拍,啪一声又拍上他的嘴。
方冀南迷迷瞪瞪睁眼看看,把小孩往上抱了抱,自己伸手把枕头拽出来丢到床尾,眼睛一闭又睡了。
没了枕头,他平躺不怎么打呼噜了,偶尔一声。俩孩子昨晚比平常睡得晚,加上晚间散步走路有点累了,睡得实,这一夜爷儿仨虽然老是动来动去,倒也一觉睡到天亮。
然而四口人挤的,冯妙睡得腰酸背痛。第二天一早,她醒后坐起来,一眼看到身边父子三个三张相似的脸,冯妙发了会儿呆,懊恼地起身下床。
她先放炉子,把粥煮上,就去刷牙洗漱,方冀南也跟着起来了。
“煮了粥?”他拎着热水从小厨房出来,想刷牙,才想起没有他的牙刷,只好又回去,很快端了大半碗温盐水回来,站在那儿漱口。
“别的就别弄了,二子不是说要吃包子吗,我去给他买点儿。”
方冀南漱完口出去,走到二门,又笑嘻嘻跑回来,冲冯妙伸出一只手。
“媳妇儿,给点粮票。”
胡同口就有早点,包子馒头花卷儿,方冀南很快买了包子回来,见冯妙打水去洗昨晚换下的衣服,他也插不上手,想喊俩孩子起床,看看手表又觉得早了,还能再给他们睡会儿。
恰好对面东厢房门一开,刘大爷拿了笤帚出来扫地,方冀南赶紧跑过去抢活干。
“刘大爷,我来扫,您歇会儿。”
“一大早我也不累。”刘大爷笤帚被他抢去了,就站在一边背着手看,笑眯眯问道,“这就是大子二子的爸爸呀,昨晚听你大妈说了,一表人才,俩孩子长得都随你。也是雍县人?”
“不是,我那什么……”方冀南顿了顿,觑了冯妙一眼咧嘴笑道,“我是帝京人,插队去的雍县。这不是刚回了趟雍县老家吗,才赶回来找他们娘儿仨。”
“哦,知青啊,那不容易,一家子能回来团聚就好了。”刘大爷点点头,转身把土簸箕递给他。
然而帝京大爷大妈的热心你很难招架,刘大妈端个搪瓷碗从厨房出来,热心问道:“小方你是帝京人?家住哪儿啊,既然是帝京人,怎么不回家住,却要在这赁房子住呢?”
“那什么……”方冀南找理由,“这不是我媳妇在故宫工作吗,离得近,刚来都没安顿好,也就临时住这边了,我家住的有点远。”
“哎呦,那你们这房子打算住多久啊,是不是住不长?”刘大妈一听忙问道,“你媳妇来的时候还说要住一年呢。”
“……”方冀南扫地的动作一顿,有点懊悔自己哪那么多话呀,讪讪地转头去看冯妙。
“大妈,您放心,我没打算搬走,说好了至少住一年。”冯妙道。
“嗐,大妈也没别的意思,你就是搬走也没啥,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刘大妈絮絮叨叨道,“你看我跟你大爷,都在这房子里住了几十年了,从年轻时候,住了快五十年了,房子虽然不是我们的,可是人家谢先生既然托付给我们,还让我们一直住着,我们总得给人家照管好吧。”
搬来之后冯妙就从刘大妈口中知道,这房子的户主姓谢,是一位南洋回来的爱国人士,给抗战捐过很多物资款子的,后来又回了南洋,房子还留着。
而刘大爷和刘大妈,其实也不是什么远亲,对外说远亲好听点,他们原本是谢家的佣人,谢先生一走,就把房子托付给他们看管,谁知道谢先生一走三十多年,就没再回来过。
刘大爷和刘大妈跟前也没子女亲人,年轻时候生了两个孩子,不幸都夭折了,两人如今年纪大了,没有固定职业,没有退休工资,生活境况反正是不太好,也因此才悄悄摸摸把房子租给她。
然而老夫妻俩精气神还挺好,生活态度比较乐观。
冯妙煮了小米粥,方冀南买来的萝卜肉包子,配上小酱菜。等小孩起床,她去看着小孩刷牙洗漱,进来一看,方冀南把粥盛好了,筷子和小孩的勺子都放好了。
“媳妇儿,快吃。”方冀南递给她一个包子。
冯妙:“我自己会拿。”
本来她就是随口那么一句,结果方冀南大咧咧道:“这不是想表现好点儿吗,讨好老婆孩子我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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