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辈子，所有的遗憾。
    全部是因为自己废物。
    第49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49
    南星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 他有时候听见别人叫他的名字，他听着声音跑去外面，瞧见春日里满园的花, 他赤着脚慢慢的走，还没走下干净的台阶、还没踩上湿润的草地, 又被抱了起来。
    阿若搂着他，带着他去看花。
    南星伏在他肩头, 风吹着他柔软的头发, 缠着阿若灰蓝色的头发, 相互交缠。他茫茫地看了一会儿，又想睡了。
    阿若轻柔地抚摸他的背心，好好的哄他：山顶还有一片美丽的白色花海, 你要不要去看？
    南星半阖着眼, 阿若笑道：怎么还想睡, 今日午时才起，如今正好是春天，风景很漂亮，也没有危险, 别睡了，乖，我们去山顶玩, 好吗？
    为什么想睡？他太知道了，他为了让南星不记得一些事, 他怕南星怪罪、怕南星不要他，便在南星的床边用藤蔓动了些手脚，让南星的记忆不那么清晰。
    南星如今已经不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只猫，更不会记得什么人。
    甚至记不住, 那些残忍的过往，记不住他骗了他多少。
    阿若说：我们是非常相爱的恋人，大好的时光不能浪费呀.......
    南星说：好。
    南星搂着他，嗅了嗅他身上冰冷的木香，十分依恋的将头靠在他肩头。
    很快他们来到了这片花海，阿若在树荫下用藤蔓修建起了桌椅床榻，他在巨大的花树下吹着风，将带来的点心放在盘子里，沏一壶茶。
    南星想要的一切，他都会办到。
    他已经能在白日活动，连在太阳底下都可以，除了没有心跳没有体温，不能吃东西，没有生老病死，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南星坐在他怀里，非常依恋的靠着他，风吹得很舒服，南星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抚摸他的脸，仰头轻轻吻了吻。
    他已经对和阿若的亲吻、亲密习以为常，甚至是非常亲近和需要，阿若说他们是相爱的恋人，似乎是天经地义。
    阿若将手指穿插在南星柔软的黑发里，他本身并不会对世间的一切有感觉，但是南星的触碰时的柔软就像是羽毛一样，让他近乎有着心脏跳动的错觉。
    他们在这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人间的烟火和朝代更迭与他们无关，世上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仿佛是能永久到海枯石烂。
    南星时常被他的体.液侵染，他也有意同化南星，南星已经近乎和他是一样长久的寿命，他冥冥中感知自己变成僵尸之前、轮回在人间以前，也是很长久的生命，甚至是他来到人间的目的，就是为了南星。
    他将南星搂在怀里，痴迷的亲吻他的肩头和耳垂，他心想，这样也好，南星模模糊糊的在他怀里、在他手掌里被他保护，永远也不能离开他。
    他会永远的照顾他，也会永远的爱他，后来慢慢的南星爱上他，他会让南星慢慢回复记忆，他会让南星快乐的活着。
    很快地，南星在他怀里睡着了。
    好乖。
    软乎乎的，既美丽又可爱，让人疼爱得不行。
    但是他不想南星睡那么多，他希望南星清醒多一点，之前的药香太重了，以至于南星这么久还不能恢复，他心中隐约感觉不太好，他给南星吃了很多解毒的汁液。
    依旧没什么效果。
    南星？南星？他喊了两声，南星的呼吸绵长，并没有什么回应。
    他浅淡的长睫微垂，轻轻吻了吻南星光洁的前额，低声道：别睡那么多啊，我们真的很多时间，你多和我说说话。
    他搂着南星在树下睡了一会儿，侧耳倾听南星的心跳，听了良久，后知后觉风太大了，这才把南星抱进屋子里。
    他将南星放在软软的床上，控制好室内温度，给南星盖上被子，这才出去。
    他关上门，将藤蔓牢牢布置在周围。
    他眼神逐渐冰冷，他站在一棵大树下，树上的藤蔓渐渐散开，露出一个小门，他走了进去。
    他拖着藤蔓来到地下，竟是见一个透明牢笼里关着一只鬼。
    张川穹咬牙切齿：畜生！你把南星怎么样了！
    这个场景太像了，与在杜若仙庄子里时没什么两样，那时张川穹也是被这样关着折磨，而杜若仙是在庄子里和南星恩恩爱爱。
    如今南星变成了他的妻子，却也一样要眼睁睁的看着。
    他和南星没有洞房，南星却先在别的男人怀里。
    张川穹仔细看这只僵尸，越看越像，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只僵尸就是杜若仙。
    变成了僵尸还不放过南星。
    南星就这样，要被这样恶心的东西侵犯吗？
    而他呢，只能被抓住，没有任何用处的嚎叫唾骂，根本帮不了南星任何。
    阿若对他的喊骂毫无所动，他在仔细研究张川穹。
    自从变成了僵尸，他的眼睛比做人时能看到的更多了，他看到张川穹变成了鬼，也和南星有一丝联系。
    其一是因为张川穹和南星成过亲，有姻缘的线，其二是南星一缕胎光渗进张川穹的魂体，让他有功德加持。以保他投胎时能够得到较好的下一世。
    每每想到张川穹竟然和南星成过亲，他恨不得把张川穹的魂体撕碎！而且，凭什么？凭什么南星把一缕胎光给了张川穹？
    何德何能，这个废物！
    他得想个办法，把张川穹南星身上的东西拿回来给南星。
    南星最近妖性太重了，身上的功德越来越暗，他有次在外时差点被雷劈死。
    如今想起来是心有余悸，他身上有血腥味，是邪物，但是他的身体很强，足以抵抗天雷。
    可是南星呢？万一南星被不长眼的老天爷劈了怎么办？
    他已经着手帮南星修筑神龛供奉香火，也借着南星的名义做一些好事，希望南星的功德连绵。
    可是南星的魂魄并不完整，功德的收集如此艰难，南星魂魄还不全，更何况成天和阴物在一起，如此一来会消散得很快。
    他得想办法把张川穹身上，南星的胎光拿回来，帮南星好好修补。
    可是胎光已经全部融入了张川穹的魂魄，这可如何？
    难道要把张川穹的魂魄拿去给南星填补胎光？
    可是掺杂了张川穹的魂魄，把张川穹的魂魄放进南星的体内，太恶心了。
    好像是南星要被张川穹玷污了一样。
    他又寻找方法，终于找到了一个法子。
    魂魄可以淬炼。
    可以用神冥锤淬炼魂魄的精华，得到需要的东西即可。
    那张川穹的魂魄用神冥锤锤碎，只要南星的胎光便好了。
    而恰巧，听说张川穹曾经找过神冥锤。
    那神冥锤应该在张川穹从前的房子里，他宅子被烧时里面的东西被抢夺，好像是记得几个天师抢过张川穹藏起来的法宝。
    那神冥锤十有八九在那几个人手里。
    很快就能找到。
    ..................
    这一次张川穹被杜若仙抓住，没有冥兽的帮忙，没有丝毫逃脱的办法。
    变成僵尸的杜若仙更强了。
    他曾以为只要打败大鬼就能把南星抢回来，没想到他那么努力的修炼、仿佛是能奋力杀掉大鬼了，却遇见了僵尸、曾经杀他的僵尸。
    别说抢了，他连触碰、传达声音给南星都不可以。不仅如此，他还被仇人抓住再次折磨。
    张川穹在牢笼里想办法，仔仔细细勘察能够出去了办法。
    可是这一次他不再那么幸运，他没有等到逃走的时机，甚至没有机会见南星最后一面。
    先等来的，是死亡。
    那天和此前的所有在底下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或者是和变成鬼以后的日子都是一样。
    漆黑的天，不见一丝天光，和每个深夜里南星是鬼时都一样，等不到黎明，也见不到太阳。
    好痛。
    神冥锤锤下来的那一刻，他的灵魂都碎了，他咬着牙不想在杜若仙面前哭喊、他想死时保持一丝尊严。
    可是他竟是连这个也做不到，他在杜若仙冰冷的灰色眼睛里看见自己狼狈又凄惨的样子，惨叫哭喊着诅咒，阴沉又怨毒。
    他痛得神志不清，他的声音几乎让地面都要抖了几抖。
    他突然又觉得其实见不到南星最后一面也好，至少没有让南星看见他这个狰狞的模样。
    而他朦朦胧胧看见杜若仙手里的神冥锤，猛然的回忆起，这竟是他曾经舍命去找的，目的的把南星的魂魄淬炼，变成杜若仙的一魄。
    多可笑啊。
    这曾经竟是给南星使用的，曾经的他竟是要用这个来淬炼、击打他深爱的人、他的救命恩人、为了付出了很多很多的人。
    幸好、最后幸好没用。
    如果真的给南星用了，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偿还不了。
    我诅咒你！杜若仙我诅咒你！诅咒你得不到南星的心！诅咒你永远也没有人爱，诅咒你永生永世的孤独、无穷无尽的折磨！我要你生不如死！
    神冥锤再次狠狠的击打下来，阿若满身的杀意，每一击都是重之又重，往他最痛的地方去打，他冰冷的站在那里，毫不手软的折磨着张川穹。
    但张川穹却是满口是血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恐惧吧、报复我吧！怕我的诅咒灵验吧！我不过是说的是从前、如今、乃至今后的一个事实！你杀了我、杀了我也没用！南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俩有姻缘，你们有什么？一切不过是你自私自利一厢情愿的留住他罢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又是重重的一锤，张川穹魂魄的声音已经无法发出了，感知自己的魂魄已经在空中飘散，在看不见的虚空了四散开来。
    他像一缕一缕的烟，从那个阴暗的地下渐渐上浮，他看见杜若仙虔诚的捧着南星的一缕胎光。
    那美丽的金色胎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睁眼能见的，明媚温暖的太阳。
    像前世道观里年幼时和南星虚妄的午后光阴。
    像今生无数个黄昏，南星守在他身边时，他站在供堂之下，点上一捧香，青烟缭绕时，天边明媚的金黄。
    他再次清晰的看见那缕胎光，宛如一帧一帧的画面晃过，他细致的看清了南星所有的记忆。
    也更清晰的看清了，他的前世，他遗憾的皇后、以及那恰投他意的回应真情。
    原来，那个前世，南星也没有爱过他。
    第50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50
    和他的梦境里好似重合着, 但又有些不一样。
    但至少年幼时是一样的，南星年幼之时，真的是很喜欢他这个哥哥。
    懵懵懂懂做些孩童游戏, 带着南星做从前都不敢做的事，开心的玩耍，大胆的冒险, 无知无畏, 不知道南星是多么的尊贵、多么的脆弱。
    他人不敢触碰的、生怕摔着、冷着、热着, 瓷人一般的珍贵的圣童，他竟是愚昧地、大胆的带着去上蹿下跳。
    南星往后日子里多少的疼痛是因他年幼时带着南星去玩耍带来的，带着人去山上玩耍, 下起了大雨躲在树下，回去时南星浑身湿透里, 惹了风寒发起了高烧, 半条命都去了。
    而他得了皇命回京城，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少祸根, 不知道自己让南星病痛多久。
    大半年南星才缓过了气，往后的日子里所有的自由都被他消耗殆尽。
    他虔诚的诵经学道, 冰冷的成长起来, 成为了慧极的国师。
    他有不染烟火的美丽身姿、超越世人的聪慧，好像是神明降落到了凡人的躯体, 备受□□凡胎的折磨。
    而后在宫中相遇, 南星像拨开云雾般的指引他。
    南星说：中原需要一位明君一统天下，阿宴, 你就是那位明君。
    他当时受宠若惊、万分欣喜，以为是遇见了知己，以为南星注意他、关心他, 以为是年少时两人的情意，南星是自己的伯乐又是交心知己。
    而事实上，他在南星眼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是愚昧蠢笨。
    又甚至是，他更好的控制。
    中原需要一位明君一统天下
    原来如此。
    原是天下需要统一才是需要他，又或者是，南星只是需要一个人而已，而他更好掌控更能听从。
    听从南星的指引一步步的完成天下统一的愿望，和儿时的情谊无关，更和他年少时、青年时的仰慕没有任何关系。
    他那么遮遮掩掩、那么极度压抑的害怕南星知道的丑陋欲.望，南星早就发现了，比他想象得早得多。
    南星纵容他的欲.望，甚至利用他的爱慕。
    南星说：此次征战回来，我就是你的皇后了。
    原来这从来不是一句爱他的承诺。
    不过是为了他不要死在战场上、为了此次征战胜利的一句话，给了他必胜的信念。
    那个时候的南星已经是病入膏肓，时无多日，每日都被病痛折磨。
    对于南星来说，死才是解脱。
    南星早就想解脱了，没想到他回来得那么早，竟是亲眼看见他的死。
    南星仿佛是一位冷血无情的神，他的心中装的是天下苍生万物刍狗，他的眼睛看的是未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促成未来里最好的局面。
    他的心里并没有情爱嗔痴，情感在他眼里是一文不值。
    可是他又是那么的仁慈，又容易心软。
    南星死后的魂魄守着他身边，见他生不如死痛苦万分，也十分迷惘。
    南星陪了他很久。
    南星在他每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里都陪着他，神情茫茫的轻轻问，阿宴哥哥，我以为你得到王位会很开心，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痛苦，对不起。
    南星说：对不起，是我欠你的。
    南星认真了解了世间的情爱，知道世上的情爱并没有那么坚固，知道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更知道时间会冲淡一切。
    而他和阿宴本身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句为了他胜利的虚假承诺。
    他以为很快就会过去了。
    没想到阿宴会痛苦这么久，而且会犯下这么多杀孽。
    南星站在他面前劝他:阿宴，这些杀孽都是罪，你不知多少辈子才能偿还，人类的一生太短了，短到孽果还没降落就已经死亡。南星轻轻碰了碰他不再年轻的脸，你要偿还很久的。
    终于，南星轻轻叹了口气：我在人间逗留太久，阴差已经来找我了，我很快要去地府。南星在他未眠的又一夜，宛如对着空气坚定的承诺，我在地府等你，我会给你好的来世。
    是我欠你的。
    可是他等了好久，久到被恶鬼所伤也没有等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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