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心如金刚，不可磨转
    黑暗之中，叶暝的身躯正在逐渐融化。
    那并非是他物质上的肉壳，而是由意识具象化而来的幻影。
    在他的耳边，是无数人痛苦的惨嚎声，哭泣声，那是人类世界所凝结的“恶”所产生的回音。
    战争，屠杀，强暴，欺诈，压迫……人性的一切丑陋都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仿佛在一瞬间为他展现出人类几千年内所有的最邪恶，最阴暗，最残忍的一面。
    满眼的鲜血占据了视线，目之所及尽皆是残破的尸首，死者的血液汇成一片庞大的海洋，亿万生灵的诅咒与嚎哭声犹如地狱的丧钟充斥在意识中。
    这正是“邪兽”的概念象征，那是源自人性中的“兽性”，那是杀戮与掠夺本性的无限放大，是膨胀欲望的现实具象。
    同样，那也是根植于人类灵魂深处的“本能”，只要是身为人之种，就必然被这种本能所控制。
    人类创造出了灿烂的文明，但光鲜亮丽的文明外衣背后所隐藏的依然是血淋淋残酷现实。
    面对整整一个文明的“罪”与“恶”，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抵挡那种崩坏精神与意志的庞大压力。
    血腥的画面与凄厉的惨叫在虚空中化作一个无形的磨盘，转动间传出令人灵魂战栗的研磨声，叶暝的身体逐渐粉碎，散入周围的黑暗中，与其融为一体。
    融入了叶暝的意志，那原本虚无缥缈的黑暗也变得粘稠起来，化作一团团涌动的黑色泥浆般的物质，在虚空中翻滚。
    一张朦胧的脸从黑泥中浮起，那是叶暝的脸，从这张脸上散发出一种混杂了邪恶与狡诈的气息，在其中更带有一丝暴戾和疯狂，就像是要撕碎一切法则，践踏所有的道德与情感，成为统治生灵，扭曲情感的魔王。
    从黑泥组成的脸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与旺吉的第二人格所发出的笑声有些类似。伴随着笑声，从黑泥之中再次伸出一双手，由黑泥组成的双手在空中挥舞，想要挣扎而出。
    如同现实中邪兽肉壳的进化，叶暝的意志也在进行类似的融合，一旦让那黑泥组成的人形完全挣脱，就代表着叶暝的意志已经完全与“邪兽”所融合，成为了真正的古兽。
    黑色的手臂挥动了几下，向内反扣，抓住周围的黑泥，准备将其撕开。
    突地，手臂的动作顿了一下，黑泥浮起的脸上露出一道波动，随即这种波动便化为震惊。
    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黑暗，凝固的黑泥开始剧烈波动起来，那张几乎要凝结成形的脸被不断扭曲，它尖叫着想要反抗，最终无力化为一团旋涡，完全失去了形状。
    那挣脱出的手臂也在舞动中融化，当黑泥化成的躯壳完全溶解，自其内部，一道光芒闪烁而出。
    光芒如利剑般破开黑泥，将虚无的世界点亮，在这光芒下，黑泥犹如烈日下的冬雪迅速融化，当黑泥完全消融，只见一颗圆珠悬浮于虚空之中。
    那颗圆珠非金非石，看不出由什么材料制成，圆珠本身也没有任何色彩，从圆珠之上，散发出一种坚硬的光泽。
    那是一种极为玄妙的光，原本应该是缥缈通透的光线，竟展现出一种坚固的实质感，仿佛这光能够洞穿万物，能够撑起天空与大地。
    那是比物质更加坚韧的存在，即便是经历时间的磨砺与命运的摧折亦不会消逝，哪怕是见过这世间种种不可思议，依然坚守着自己的本心的力量。
    那是一种意志，一种信念。
    圆珠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光芒中，叶暝踏步而出。
    组成他身躯的并非是黑泥，而是内敛的光芒，他的双眼清澈明净，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甫一现身，周围的黑暗再度蜂拥而上，在他的周围，人类的恶念所幻化的丑陋图景数百倍放大，人类的悲苦所发出的哀嚎声化作阵阵惊雷，要将叶暝的身躯炸裂。
    面对着这压垮心智的景象，叶暝毫不动摇。
    “人类，是不完美的生物。”
    在黑暗中，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将周围的惨叫声完全压制。
    “杀戮是生命的本能，欲望是生命的基础，人的心中有兽性，也有人性，我们会为了活着而相互厮杀，也会为了贯彻自己的心念而甘愿赴死，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我们自身的选择。”
    叶暝的话语犹如沉重的鼓槌，震荡得虚空摇撼，黑暗激荡。
    “我们不能决定自己是什么人，但可以决定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这其中并没有高下之分，想要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并不是一种原罪，但我不会选择这条路，这是我的信条，不管是否被认同，我都会坚守这信念。我的肉体可以被扭曲，精神可以被操纵，但我的意志绝不会被磨灭！”
    在叶暝的宣告中，周围的黑暗被撕碎，在碎裂的黑暗深处，有生灵惨叫着被拖入无尽的虚空。
    当黑暗消散，叶暝眼前，是一片无尽的汪洋。
    那正是击溃了他意志的绝望之海，若非他的信念足够坚定，维持着心中的一点灵光不灭，他早已被黑暗同化，成为完全的邪兽。
    或许是感受到了黑暗的破碎，混沌的海洋再次向叶暝拍出一个浪头。
    叶暝清楚，那只是真正的绝望之海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投影，然而就是这小小的投影，就足以轻易摧毁无数星球，将人类的意志碾成粉末。
    叶暝已经体验过一次，他知道以自己现在心觉修为，根本不足以抵挡这绝望之浪的攻击，一旦被再度击溃，他恐怕很难再维持自己的心智。即便是能勉强保住本心不失，也很难夺取控制权。
    到时候，自己就会成为灭世的邪龙，将所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都彻底摧毁。
    但叶暝没有退缩，此刻已无路可退，面对着吞噬一切，湮灭一切的绝望之海，叶暝反而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
    双手高举，叶暝朝着充斥虚空的无边巨浪挥动手臂。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躯中照耀出来，金光包裹住叶暝的意志，为他穿上一层薄薄的铠甲，将绝望之海隔绝在外。
    “王之领域·武王剑！”
    金色的剑光洞彻虚空，贯穿无尽世界，斩破虚妄，照耀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