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则柔没应声,靠在他臂弯中,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止没走廊道,而是纵跃几次跳墙将她送到安在居。
他看玉斗只会傻傻跟在身后,不由皱眉冷声道,“你去跟报信的人说,七姑惊忧太过,让他们等着,缓过来就去。”
玉斗茫然了一瞬,似乎想顶回去,但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恨恨地去照样传话。
第31章 喜欢(四)
……
三夫人去得很突然,前一日晚间她说心口闷,喝了剂疏肝解郁的药也就早早歇下。
次日一早丫鬟叫起,她身子已经凉了。
太医说是突发心疾。
就这么没了。
明明那天晚饭还在一起用的,叮嘱她多吃饭多休息,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
漫天的白里,乐则柔恍恍惚惚地跟着家中女眷哭灵,死生之前无大事,和安止的情爱纠缠都显得琐碎无谓。
言笑晏晏,阴阳相别。
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谁也不知道是七八十年还是十七八年。
她听见祭拜的人叹息,“三夫人这辈子圆满福气,谁想到会早早去了。”
她抬头看向那块漆黑的木牌与白字。
几十年,只留下乐南氏这三个字,甚至不会再有自己的名字。
这是圆满?福气?
暑气热烫,乐则柔却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三日后出了殡,乐则柔终于飘着回了朝阳门宅子,下车时踉跄了一下。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安止站在安在居门口等她。
“你来了。”她此时没心情说和安止那些事儿,只想自己静静待一会儿。
“你先回去吧,有事以后再说。”
她垂头绕过安止,径直往内室走,撩起帘子往炕上一趴。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有人撩帘子进来。
“都出去,不用茶水。”
她把脸埋在松江棉布的靠枕里,听见声响以为是丫鬟,她心里空落落地烦躁着,不想看见任何人。
那人依然在靠近。
“我说了出去。”乐则柔有些不耐烦了,随手抓了个迎枕抛出去,但这几天折腾的没力气了,只推动了一点儿。
这让她更加烦躁。
“我也出去?”细哑的男声响起,语气很平静。
任何声音此时在乐则柔耳中都是烦扰,如果不是三夫人的去世,凭安止之前的态度根本进不了这座院子。
她从不怀疑安止喜欢她,也大概明白安止为什么将她往外推,可她受不了安止的胆小了,与其两边痛苦,不如好好说开一回,死活有个结局。
但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没心思跟安止发脾气,也不想在这时候谈情爱。
她打叠精神翻了个身,懒洋洋不想睁眼,一条胳膊横在脸上说:“我先歇会儿,有事明天再说。”
安止没走,他很想抱住这具横在眼前的纤细骨架,安慰这个眼睛红肿声音沙哑的人。
她那么伤心,
他也这样做了。
他将乐则柔一把提起来,提在自己怀里,反身靠坐大迎枕上。
这是安止第一次在清醒且没有被乐则柔强逼的情况下抱住乐则柔。
如果放在平常,乐则柔一定会胡思乱想满面绯红,但她现在根本没有想这些的心情。
她一直强压着火气,前些天安止不清不楚的态度还有三夫人的去世,堆成高高的木柴,浇满了油和烧酒,只需要一点儿火星就能炸。
但是她现在没力气了,而且被人抱着的感觉让她不想动,就没挣扎。
安止揽着她肩膀,一手抚她脑后,静静的陪她。
窗外风轻轻摇动桃树叶,和满墙金银花簌簌应和着,交织成轻盈细杳一片落在耳畔。
太阳要落下去了,淡粉色日光透过纱窗映在乐则柔侧脸,微蹙的眉心如密网死结。
安止轻声说:“三夫人一生圆满好福气,走得不痛苦,知道你为她这么伤心,九泉下也······”
“好福气?”乐则柔半笑不笑地重复一遍。
安止不明白她的意思,“虽然稍显寿数不足,但十分圆满,没有什么遗憾了。”
出身诗礼之家,嫁入书香门第,诞育两子,丈夫官至正二品尊重嫡妻,主持乐家中馈十五年。三夫人大概是女子羡慕的人生典范。
哭灵几日,全都是虽然寿数不足但人生享福,此时火星终于落下,烈风骤起,火铺天盖地。
乐则柔笑出声,猛地坐直了,狠狠推开安止,对他大吼:“你们都是胡扯!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根本不懂!”
安止不知怎么回事儿,被她吼的发懵。
“口口声声说都是福气,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说?你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就凭她两个儿子和一个连面都见不着的丈夫,说她过得好?你们有没有良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她锐冷的双眼燃着怒火,压抑多年的愤恨再也拦不住。
“她从福建远嫁湖州,丈夫常年在外做官,两个儿子从小就被抱到太夫人膝下抚养,她每日能看多久都有时辰约束,稍微长大一点就被送到书院,再之后就是来京城随父亲读书。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亲近的是个嬷嬷。打理乐家庶务伺候婆婆,天天卯时即起,干熬了二十年,万事都要为丈夫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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