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都没觉得奇怪。
    所有人都以为顾如琢和煦灿烂，但他就该做亡国之曲，他是天生的纨绔，阴晴不定，耽于享乐。
    程不遇说：你有一个旧的金怀表，我喜欢听它从链子上松开放下的声音。他想了想，那个音调是E7。
    我知道了。顾如琢跟着想起来，那是一个金砂落地般的声音，他笑起来，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所有乐器，无非是人对一切自然泛音的极力模仿，没有乐器能奏出风与山的声音，我这首歌，什么乐器都不要。
    那才是《卿》最初诞生的夜晚。
    他倚在躺椅上，阳台晚风拂过，程不遇靠在他膝盖边，乖巧得像一只被驯养的小狐狸。
    他伸手拉起他，把他勾过来，指尖抚上他白皙柔软的脸颊。
    他吻他，格外用力，格外凶悍。唇齿柔软，呼吸微温，他们头顶，只剩星星在寂静闪烁。
    *
    他一直被限流，这次是他离首页最近的一次吧？小粉丝们也激动起来，刷评论！发弹幕！！他不让我们氪金，但我们可以不花钱，送美人上首页！
    《卿》全曲一共四分零三秒，刚刚过了一分钟不到，两人PK热度已经涨到了首页第九，还差三名就能进入首页实时榜单。
    程不遇一曲才跳过半。
    秋刀玉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他的直播间粉丝纷纷没话说了，但被反向激起了斗志：玉玉没事！我们不会输，粉丝倍杀对面呢！
    就在此时，全站大屏飘过一个打赏特效。
    用户@三千月色送给程不遇不要葱姜蒜一个小龙虾。
    用户@顾如琢行为十级研究学者送给程不遇不要葱姜蒜两百个辣条。
    越来越多的路人涌入直播，纷纷给程不遇充电氪金，两边的PK条迅速追平，甚至大有反超之势。
    评论汹涌，点击率飙升，第三分钟时，双人PK页面已经冲上了首页。
    一曲终了，程不遇微微喘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到电脑座前。
    他停了下来，气质也在刹那间收回原位，是淡静凉薄的模样，这一瞬间反差极大，好像他只有跳舞的那个状态是活的、疯的。
    PK倒计时一分钟。
    秋刀玉的粉丝们在拼命送礼物，但这仍然抵不过强大的路人好感程不遇没有土豪粉丝，但他的礼物分布及其均匀，数量越来越庞大。
    倒计时终止。
    程不遇赢了！
    五万块！！！啊啊啊啊！！粉丝群里比程不遇本人还激动，我们崽终于不用直播吃泡面麻辣烫了！崽崽值得！
    胜败乃兵家常事。秋刀玉脸色差了一瞬之后，立刻又换上笑意盈盈的表情，我输了，五万的礼物，是吧？那行，看来我今天终于机会当人家的榜一了。
    秋刀玉进入程不遇的直播间，看了一下榜一的礼物值，颇为玩味地笑道：哈哈，还真的是，榜二五百块，我这个榜一恐怕要当挺久了吧？
    程不遇平静地说：是的，谢谢，看我直播的都是学生，我不希望他们关注这个榜单的名次。
    说得好！
    弹幕里又是一片夸，但只有程不遇的小粉丝们听了，一股无名邪火涌上心头让这么个人一直呆在程不遇的铁粉第一名？
    膈应谁呢！
    秋刀玉顺坡下驴，借此机会，又在自己的直播间里卖力地展现了一波多金人设：大家来看好了啊，五分黄焖鸡，说到做到，我这就去充钱。
    老板大气！隔壁小主播记得感谢礼物哈！
    秋刀玉不一起扔，五万块，他拆成了十次五千的打赏。
    【秋刀玉】向【程不遇不要葱姜蒜】送出一份糖醋排骨。
    程不遇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平静地说：谢谢秋刀玉送来的礼物。
    渐渐有人发现了对面的用意：送十次，那就是要小程连着感谢十次！这根本不是愿赌服输，这是来炫富侮辱人呢！
    秋刀玉送了第二次。
    程不遇仍然平静地说：感谢秋刀玉送来的礼物。
    氛围莫名的紧张焦灼，甚至比PK时还要满溢着火药味儿。
    感谢秋刀玉送来的礼物。
    程不遇垂着眼，一遍一遍地念着，直到念到第四遍时，礼物榜上刷新了一个新名字。
    感谢顾如琢，送来的
    程不遇此时也微微一怔，声音停顿了一下。
    突然出现的这个ID带着认证的金标，点进去一条动态都没有，但是粉丝数值高达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的确是本人账号。
    所有人都愣了。
    然而这个账号的动作还没有停。
    秋刀玉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他还在拆礼物，一次一次地打赏。
    【秋刀玉】打赏主播五千元。
    【顾如琢】打赏主播一万元。特效划过整个直播平台首页。
    【秋刀玉】打赏主播五千元。
    【顾如琢】打赏主播一万元。
    秋刀玉打赏一次，顾如琢就压着打赏两倍的倍数，风轻云淡，仿佛钱不是钱一样。
    他拿着自己的认证账号，直接压过秋刀玉，成为了程不遇排名第一的粉丝。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看直播的都是傻逼，看直播还氪金的是傻中之傻
    小顾：我是傻逼
    清醒的观众们：我们没有钱，打赏这种事交给顾如琢去做就好了
    第9章 亲了几口
    鲸鱼直播平台，但凡是超过五千以上的一次性打赏，都会直接显示在首页。
    这个点还不是直播最热的时期，顾如琢连刷十条，打赏整整十万，长久地停在了今日的氪金榜上。
    程不遇的直播间热度再次爆炸。
    顾如琢的国民度无人能比，短短一分钟之内，程不遇的直播间热度已经突破了五十万，而且还有飙升的趋势，弹幕如同雪花一样飞下来，甚至让程不遇的小电脑有些卡机。
    秋刀玉还没反应过来，他只看见了自己这边的直播热度也上来了，还以为是自己人气增加。
    他有些小得意地在直播间里炫耀：说实话，这些钱我接一个推广就有了，对面是小主播，我这个榜一铁定要呆很久
    主播醒醒！你不是榜一！！开始有一些看热闹的观众不嫌事大，建议道，秋刀玉，你别开PK页面了，你仔细看看对面榜一是谁！
    秋刀玉睁大眼睛，点进页面
    【程不遇不要葱姜蒜】的榜一，明晃晃的@顾如琢V挂在上面。
    不可能吧？秋刀玉下意识地点进去，页面跳转到顾如琢的个人主页，看着主页显示的粉丝量，秋刀玉一阵沉默，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
    最羞辱的不是有人压了他的榜一，而是这个榜一是顾如琢本人！
    顾如琢本人，在一场翻跳《卿》的比拼中，打赏了对面的主播！
    这是彻彻底底的宣判，粉丝量也好，热度也好，实力比拼也好，还有什么比原作者的认可来得强劲呢！
    顾如琢这个人的发展路线是前所未有的。他早在十三岁登台唱戏时，就已经奠定了北派接班人的位置路线是国家一级演员，老一辈艺术家的圈子，除此以外，程、顾两家又稳站娱乐圈半壁江山，无数圈内大腕巴结都来不及，顾如琢自出生起，就暴露在闪光灯之下，用上帝的宠儿来形容他毫不为过。
    顾如琢十六岁倒嗓，无法继续戏曲事业，于是转战娱乐圈，写歌、上综艺、拍电影。以他的才华和天赋，热度和粉丝来得不费吹灰之力，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流量已经直冲青天一直到这时候为止，他的粉丝都还是颜粉居多，他个人的定义是顶级流量。
    没有任何人想到，这个大少爷会在最红的时候选择出国学习，这意味着直接放弃国内的曝光度。就在粉丝焦心，以为他要退圈时，顾如琢一张《卿》的专辑，用他那一口奇妙的沙哑嗓音，带着系列歌曲直接点爆全球，这时候才是真正地有了大量的路人盘，也获得了钉得死死的实力认可。
    真的是顾如琢？卧槽？
    他在这个网站从来没有动态的，是不是被盗号了或者是联合推广计划？
    看起来不是，这个主播我认识，生活区的，出了名的一直被限流，你搜他名字，连个关键词联想都没有的。
    程不遇直播间，弹幕已经卡出了残影。
    程不遇戴上耳机，睁大眼睛望向屏幕，确认了这是顾如琢本人的账号。
    弹幕里还在争论不休时，这个带着红V认证的账号又冒了出来，这次出现在弹幕列表里。
    【@顾如琢：跳得很好看。】
    熟悉他的人，甚至能脑补出他这时候的语气，散漫而轻佻。对他而言，随手点进一个主播的直播间，随手打赏十万，就是这样随意的事情。
    也确实是顾如琢干得出的事。
    大部分路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纷纷向程不遇道贺：你被顾哥认可了耶！主播你跳得真的棒！！
    要死，顾如琢怎么这个时候混在直播平台，顾如琢你到底什么时候发新歌？那几首歌我们单曲循环要听烂了！
    顾如琢却没有再发评论了。
    主播高兴傻了？给点反应啊？笑死了，这个小主播好可爱，他还是懵的吧。
    不对，你们不知道这个主播是谁吗？顾如琢来他直播间是什么意思？旧情重燃？
    等等，楼上说的旧情重燃什么意思？
    回楼上，别听瞎说，两个人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弹幕里吵成一片，隐隐有腥风血雨之势。
    程不遇坐在电脑桌前，仍然是他上镜时那样，略微淡漠的笑意。
    他垂下眼，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反应，只是念了最后一遍：谢谢顾如琢，送来的黄焖鸡。也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被原作者认可，是对于一个翻跳的舞者最高的赞誉，但实在破费了。在我直播间的大家都知道，因为关注我的大部分都是艺考生，还在念书，我不提倡大额打赏。
    他鼠标动了动，点入顾如琢的直播间。
    顾如琢本人从未开播，但打赏通道和所有人一样，是对外开放的。顾如琢的认证头像下亮着一个小绿标，这是表示在线的标志。
    程不遇点入他的页面，点击黄焖鸡礼物，数字背后输入X10。
    十万，他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程不遇温和礼貌地笑了笑：至于PK所得，我就不退了，也谢谢秋刀玉带来这么精彩的PK活动。
    顾如琢的小绿标仍然亮着。
    程不遇直播间的弹幕仍然汹涌，他回到自己的直播间，看了一下：有问题要问我的大家，可以看一下回放，有关顾如琢的问题我之前回答过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要下播了。
    不是吧？程不遇的粉丝群里也炸了起来，热度一百万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热度！一般不是得趁着这个机会多直播一会儿吗？
    对啊对啊！这平台颜控党超级多的，我已经看见你涨了好多粉了！要不再播一下？
    但程不遇直接下了播，直播间黑了下去。
    他的习惯是这样，直播时间雷打不动，过了就下播，绝不拖延。
    粉丝群里也有人猜测：小程是不是不开心了？
    也不像是不开心众所周知小程平时就是这么个表情。说起来，当年的事确实不是真的吧？双方都亲口否认了。
    肯定不是真的，顾如琢今天来打赏，才是不避嫌。光明正大地提携老同学呢。而且小程跳得是真的好，这个有人否认吗？
    没有人否认。
    程不遇是靠自己赢得的这场PK。
    *
    医院休息间，梁静将行程表放在顾如琢面前：确定了这段时间的活动都还是全部推掉，是么？
    顾如琢正倚在沙发上抽烟：嗯。
    梁静说：好的。她其实一早预料到这个结果，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来问一遍顾如琢。
    顾如琢除了在自己的创作上有偏好，所有资源安排都是顾氏董事会拍板，他一直是个甩手掌柜。
    还有梁静说，鲸鱼直播平台临时联系的，是想问问我们这边，愿不愿意配合他们宣传一下热搜？就是你今天打赏的小主播的那件事，热搜名定好了是顾如琢打赏《卿》翻跳。对平台方引流有利，也是宣传《卿》的机会，虽然你这首歌已经不需要再多的宣传了。
    这关键词不对吧。顾如琢抬起眼，没关联那个小主播本人的关键词？
    梁静顿了顿：平台方并不打算推他，只是借这个机会引流。她看了一眼顾如琢，声音尽量平和地问道，那个小主播就是那天撞车的人对不对？
    嗯。
    也是两年前你那个绯闻对象？梁静觉得有些头疼。
    算是吧，怎么？顾如琢笑起来，眉眼灿烂，无辜得让人想打他，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比我本人还上心？
    那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大有文章可做？尤其是那个程不遇本人，他是星传的学生，要是签了公司，瞧上你的热度，来一手背刺，那也不是好解决的事情。梁静说，所以你必须在今天把你和他的过去详细告诉我，我好做应对措施。
    不用做什么应对措施。顾如琢还是懒懒的，也没什么过去。
    梁静正要放心，就听见顾如琢说：过去只进展到亲了几口，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当时都未成年，确实也不能有什么更多的进展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
    梁静：？？？
    这是什么渣男发言！
    她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顾如琢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落地窗边。外边有风吹过，带起一阵雨前的凉意。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