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清疏老实地点头。
不必担心,以我哥哥的学识都能中,你肯定也能中,林薇止对她轻轻眨了下眼睛,便是中不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沈清疏失笑,大哥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知道,爹爹常骂他,一个大男人连你妹妹都不如,能中举真是多靠给祖宗烧了几柱高香保佑。
沈清疏想了下岳父黑着脸劈头盖脸骂人的样子,默默给大舅哥点了个同情。
老刘氏虽然也要求她好好读书,但基本都是苦口婆心地说,加上她自觉,基本不会骂她。
想起老刘氏,她问道:对了,我走这段时间,家里还好吧?
挺好的,过了中秋,京中天气凉下来便回府了,祖母眼疾又犯了一次,陈大夫来看过,只说不要思虑太重,好好休养,没有大碍。
沈清疏心知,老刘氏能忧心什么呢?也就是忧心她的考试了,她一心想把沈清疏培养成才,好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和儿子。
姐姐府上呢,她还好吗?
林薇止笑道:也挺好,姐姐出了月子,已能独立行走坐卧,保儿大了些,姐姐所有心思都在保儿身上,渐渐地也少见忧色了。
沈清疏这才松了口气,是她太过忧心了,她之前还因为保儿险些夺去她母亲的生命而不太喜欢他,现在她觉得,也不能怪没法决定出生的婴孩。
沈清疏又柔声问:你呢,舟车劳顿地来这边,可还适应?
无碍的,你忘了?我跟着爹爹职位变动也是常往四方,滁州府我从前也是来过的。林薇止漆黑的眸子里隐约带笑,她看着沈清疏,本也想对她道一声乡试辛苦,可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脸,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两人又聊了些京中的事情,沈清疏见她眉宇间显出疲色,想起她赶路多日,连忙道:我都没注意,你肯定累了,先去歇着吧,余下的我来安顿,你睡一觉,晚膳时我再叫你。
林薇止确实有些困乏,也没客气,点点头走至床边,见床上只安置了一床薄被。
这却是沈清疏疏忽了,下人们许是觉得她们夫妻两个,也没有提醒。
沈清疏把薄被抖开,有些尴尬地道:外面不比家里,委屈你了,先将就一下吧,你放心,我每日沐浴,绝对是干净的。
林薇止当然也不怎么介意,她除去外衣鞋袜,乖乖躺上床,闭上眼睛,下巴陷在薄被里,鼻尖能嗅到淡淡的皂角清香,掺杂了一丁点沈清疏的个人气息,很好闻。
这人身上的味道也是这样,即便是夏日也淡淡的,不像其他男子,隔着两步都能闻到浓重的体味。
她埋首,侧脸很轻地蹭了一下被子。
沈清疏留了一扇窗户透气,又把床帘放下遮光,才捡了外衣出门。
两个婢女候在外面,沈清疏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把外衣递给笙寒,低声说:娘子睡了,你们在这儿守着,她醒过来可能要沐浴,你提前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衣物。
笙寒接过衣服应是,沈清疏听得动静,微拢下眉,转身往那边走过去。
少爷。
刘叔作为管家,正在规制清点东西,之前他们先过来赴考,轻车简从,回乡祭祖的仆从和车马都是跟着林薇止出发的。
此次回乡,应酬交际和礼物都是少不了的,倘若沈清疏中了举,那开祠堂时就更是双喜临门。
沈清疏颔首示意,接过单子大致浏览了一遍,心中有数,便递还给他,小声说:刘叔,娘子睡了,我怕吵醒她,这边动作还请小声一些。
她环视一圈,又补充道:大家日夜赶路过来,想必都很劳累了,也让他们先歇一歇脚吧。
看小人,只顾着搬东西,刘叔一拍脑门,笑道:少爷仁慈,这车搬完我便让他们下去休息。
沈清疏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周边听到的下人,都脸露喜色,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搬完这车,负鞍高兴地说:刘叔,那我也走了?
刘叔瞪他一眼,走什么走,你赶路了吗?日日耍着,还不快过来帮忙。
哦,负鞍耷头耷脑地走近,有气无力的。
多少人想跟着我学还没机会呢,你小子真是不识好歹,刘叔揪着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现在是少爷的书童,不着紧机会,等你年龄大了,难道还做跑腿小厮?你跟少爷的情分在这儿,多学点东西没坏处,以后我老了,管家之位你也可争一争,便是没争着,也能做个副手。
是,多谢刘叔。负鞍不敢跟他争辩,但是学管家真是太难了,他胸无大志,觉得就做个小厮也挺好的,年龄大了,就留在府中做个洒扫,少爷肯定也不会赶他出去的,偏刘叔不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到年龄了该取字,直呼名字是很不礼貌的,但我又怕大家记混分不清,所以文中互相还是称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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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沈清疏终于得了半日清闲, 就窝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话本,说实话,这时代读书的人太少, 士大夫阶级不屑于写话本,大都是些落魄童生秀才写的,质量实在一般般, 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大抵作者也梦想着大家小姐有一日看上他这个穷书生。
还没有她自己偶尔脑补的故事有意思。
日头西斜时,沈清疏估摸着差不多了,怕林薇止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起身去唤她起来。
这会儿天色还算亮堂, 她挑起床帘, 林薇止睡得正熟,小半张脸都拢在被里,只露出一点鼻尖,长发铺散, 有几缕落在脸上, 随着鼻息起落微微拂动。
她睡觉时似乎总不爱露脸。沈清疏在床畔坐下,伸手压了压被角, 露出她小巧的下巴,便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了下。
等了几瞬, 又没有醒,沈清疏便轻轻摇着她肩膀, 唤了两声, 起床了,醒醒。
声音不自觉地柔和放低,之前她倒还没觉得有什么, 真见面了,发现其实还是有些想念她的。
林薇止醒过来,被光线刺得眨了一阵眼,眸子里带了几分水润朦胧,似乎还有些不清醒,并不动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素日里少见这种赖床情态,倒是显得有些许呆萌,沈清疏和她视线对上,心里有一点发笑,也并不催促她,又等了片刻,估摸着她从午睡中回神了,才柔声笑说:好了,已是黄昏了,快起来吧。
林薇止仍未做声,定定看着她,落日余晖掠过沈清疏的肩膀,映落在她清婉标志的脸庞上,勾勒了一层浅浅的柔光,神情还是有点呆怔,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瞬,才懒懒地对沈清疏抬起右手,显是要她拉她起来。
沈清疏无奈一笑,怕拉狠了,一手握住手掌,一手俯身托住她的肩膀,才使力拉她起身。
几是半拉半扶,林薇止另一手撑着,极为配合,几乎没有反方向的力,沈清疏始料不及,来不及收势,将人带到了怀里。
抱歉,我她愣了一下,就要松开手,林薇止却倾身抬手抱住了她。
沈清疏身体僵住不敢动,心跳都瞬时慢了一拍,这不是两人第一个拥抱,却是不受易感期影响的清醒状态下,也是林薇止第一次主动抱她。
她温热柔软的身子倚在她怀里,下颔枕在她肩上,黑发如瀑落下,沈清疏嗅到她颈间带了点热度的淡淡香气,若有似无,她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不知是发香还是体香。
沈清疏心里莫名有些恐慌,两人相接的手也觉得有些滚烫,她连忙松开垂下,规矩地落在身侧,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林薇止鼻腔里发音嗯了声,声音极轻,又带了点飘忽的尾音,委委屈屈地,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她侧首,轻轻在沈清疏鬓边蹭了一下。
脸上有些发痒,似乎又有些发热,沈清疏忍住了偏开头的冲动。感觉到林薇止手指蜷起,揪住了她后背的一角衣裳,心里霎时有些发软。
不怕,梦都是假的,我在这儿呢。她说。
又觉得言语有些干巴巴的,犹豫了好半响,还是抬手在林薇止背上轻轻抚了抚。
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颈相缠,模模糊糊地融成一片,林薇止看了半响,心情渐渐好起来。
她湿热的呼吸时不时会落在沈清疏颈上,沈清疏忍了半天,有些难耐地偏开头,温声问:好了吗,你睡了一下午,也该饿了,先起来用晚膳,好吗?
说着,又在林薇止背上安抚地拍了下,位置却出了点偏差没把握对,林薇止这会儿还未更衣,只着了轻薄的亵衣,她清晰地摸到一根细细的带子。
沈清疏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手指立时收回蜷缩起来,羞粉色一路迅速地从脸颊蔓延至耳根。
须臾,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努力维持着声线平稳,催促说:一会儿饭菜该凉了,快起来吧。
林薇止倒没注意到这一茬,刚刚虽然是她主动的,却太不符合这时代大家闺秀的矜持,她此时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涩。应了一声,便松开沈清疏。
她一松手,沈清疏像是床上安了弹簧似的,一下子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我去叫笙寒进来给你更衣。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便急忙转身走出去了。
林薇止都来不及反应,只瞥到她仿佛被辣椒水洗涮过的脸色。
她怔了一下,咬着下唇还是没忍住有些失笑。
沈清疏若是真的对她无意,不过是一个拥抱,何必脸红成这样子。
她施施然起身下床,心情极好地绾发更衣。
笙寒替她梳着发,镜中两个婢女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偷笑。
虽然知道她们没有看到,林薇止还是有些脸热,嗔了她一眼,你这小妮子,笑什么笑?
笙寒笑嘻嘻道:姑娘和姑爷感情好,那个琴瑟和鸣,婢子是为姑娘高兴啊。
前儿在京里的时候,姑娘脸上笑都要少些,鸾影挑好簪子递过来,接话说:今日见了姑爷,才见姑娘高兴,眉梢眼尾都扬着,又是个笑脸了。
林薇止自己都没注意,她凑近铜镜细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羞赧地问:如此明显吗?
是啊,笙寒用簪子固定发髻,笑说:婢子觉着,姑娘虽嫁人了,却比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还要自由。婢子之前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伯府规矩多,不比我们自己府上,却不想主母和善,姑娘和姑爷也处得到一处。
这倒确实是,林薇止嫁到沈府,就没怎么受过婆母的气,老刘氏性格比较直爽,有一说一,加上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连请安都免了,没给她立过什么规矩。
而何氏更是,性子和善,甚至有些软懦,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她眼里似乎都有些心虚和愧疚在,对她的态度都可以称得上讨好了。
沈清疏离京这一个多月,也从没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待她仍是和蔼可亲。母亲教导她那些婆媳相处之道,怎么应对婆婆的刁难之类,竟是完全用不上。
她梳洗罢,厨中温着的菜便一一呈上来。
这边不比家里,二人就在院中石桌上用餐。
夕阳西下,天边晕染成一片橙红色,云朵缓慢流转,如绸如缎,晚间的清风徐徐,触落了树梢三两粒桂花,暗香浮动,佐着餐食和桂花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疏这段时间沉迷吃蟹,刘叔采买了不少,今日女主人至,厨下自然也备了这道清蒸大闸蟹。
沈清疏剥好一只放她碗里,期盼地看着她:你尝一尝。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原生态无污染,她总觉得这味道比她上辈子要好一些。
林薇止其实不爱吃蟹,但看她这么殷勤,都已经剥好了,便也用了一点,点点头道:味道很好。
她虽笑着,沈清疏不知怎么还是感受出她的勉强来,她本是因刚才那一遭想着给她介绍美食的。
她连忙夹了回来,轻轻拍了下额头,补救道:我的错,我竟忘了,你体质寒凉,吃不得这些的。
这只蟹林薇止只用了一小口,沈清疏看两眼,觉着扔了吧有些可惜,不符合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美德。可她接着用吧,好像又不太好,有些过于亲密了。
可是,说来也怪,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和室友分享一份盒饭、一瓶水,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么想着,对美食的热爱占了上风,沈清疏换了个方向,接着和那只大闸蟹做斗争。
林薇止愣了一下,竟也没什么表示,只撑着下颔笑着看她。
被她这么看着,沈清疏倒有些不自在了,她捏捏耳朵,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娘子从前在姑苏,江南美食应也是尝惯了的,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林薇止也不拆穿她,笑道:我外祖家便在江南,母亲在这边交游广阔,我从前闲暇时,也时常跟着她游山访友,这边吃食倒也知晓一二,夫君若是感兴趣,我们回京之时,也可绕道游玩回去。
沈清疏眼睛一亮,古代对她而言有意思的东西实在太少,而吃则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见她感兴趣,林薇止便将自己听过尝过的吃食一一道来,什么赛蟹羹、锅烧河鳗、网油包鹅肝,用哪些食材,经过多少道工序,吃起来味道如何,有什么典故等等。
她亲身尝过,用词又活色生香,直让沈清疏越听越向往,边听边吃,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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