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柔和, 就像刚开始遇见沈雾沉时那样哄他。
“我能不能恢复……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沈雾沉用极慢的语速问道。
谢九黎在沙发前抱着膝盖蹲下身去, 终于能看见沈雾沉低头敛起的眉眼。
“当然了, ”她义正辞严地抬头对他保证道, “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沈雾沉看了她一会儿,大概是背光的原因,黑白分明的双眼显得有些阴郁。
好半晌,他才问道:“要是我生了以后或许不能再说话的病呢?”
谢九黎眨了眨眼睛。
其实沈雾沉的声音是百分之百像贺孤舟的。
这个百分之百指的是, 平时说话像、生气时像、咕哝时像、现在这样轻轻地不震动声带说话时也像。
但如果不发出声音的话……就不可能再像了。
谢九黎张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沈雾沉突然伸手用掌心盖住了她的眼睛。
他低声道:“算了,不要回答我。”
谢九黎不依不饶地问他:“那明天去医院吗?”
“……去。”
终于把沈雾沉劝动,谢九黎松了一口气,第二天直接给沈雾沉请了个假去医院。
顾舟自告奋勇陪同一起去医院,谢九黎驳回了他的请假申请。
沈雾沉又不是断了腿走不了路,能走能跑的还需要什么陪同帮忙。
谢九黎把顾舟在航天大学门口就放下了,铁面无私地叮嘱他:“你好好上课。”
顾舟在车窗口道了声别,还特地对沈雾沉道:“希望你检查一切都好。”
沈雾沉似乎心情很差地没理顾舟。
但这也是家里互挠的日常了。
谢九黎朝顾舟挥挥手,开车直接去了医院。
沈雾沉虽然拖了这么多天不肯来看病,等真进医院的时候还是很配合的,谢九黎陪着他一套检查做了下来,花费差不多一个上午。
“是声带息肉,”医生翻看着检查结果,语气平淡道,“位置还好,做个小手术就行了,问题不大,一般不会有影响的。还好你们来得早,拖得久觉得是喉炎的病人也有,声带息肉发展到后期是有失声可能的。”
谢九黎心里舒了口气。
虽然但是,她是真的不希望沈雾沉的喉咙出什么大问题。
沈雾沉还这么年轻,等她走后也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一个哑巴的路会比一个普通人难走许多。
“手术做吗?做的话我就给你们排上。”医生询问道,“也有人会选择不做手术,吃药治疗或者做一些发声练习,但我还是建议手术的,一个是创口小手术快,一个是它的效果比较彻底。”
谢九黎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看沈雾沉,把这个问题的答案直接交给了他。
沈雾沉只迟疑了大概一两秒钟的事情,就点了一下头,哑声道:“做。”
就算是小手术也得排个期,按照医嘱,沈雾沉这段时间就得回家静养、做好手术的准备,饮食方面也得注意。
谢九黎回家上网查了一堆有用没用的资料,当看见声带息肉这个病通常多发于教师歌手等等用嗓过度的职业时,双手离开键盘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难道就是她每天让沈雾沉念书的那半个小时日积月累出了问题?
谢九黎捂住脸,不愿再想自己在渣男的路上已经走了多远。
沈雾沉从旁歪头扫了一眼,直接把谢九黎电脑上的网页关掉了。
“不是你的问题,”他淡淡道,“半小时能出什么错。”
谢九黎埋在自己的掌心里,很沉痛地反省自身:“不,累积的录音已经够多了,等你做了手术就好好休息,念书这事儿从今天开始就永久取消。”
沈雾沉扣住她的手腕往下按露出脸。
像是怕她听不清似的,他几乎靠近到了她的面前才发问:“你不需要我了吗?”
谢九黎愣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摸摸炸毛猫猫的头顶:“怎么可能会不需要你呢,不要多想。”
沈雾沉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才松开了手,看起来不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谢九黎觉得这个复杂的眼神有点眼熟。
她回味了几天才找到这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沈雾沉刚被她捡回来的时候,就总是用一种“你这个女人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的表情看她。
“怎么又来一次?”谢九黎抱怨道,“我还以为几个月下来他已经信任我了。”
时经寒从电脑前抬头看了看谢九黎,又俯身看她手里一根线条都没有的素描本:“今天不想画?”
“哪有画画的心情,”谢九黎把铅笔在手上转出了花样,叹着气道,“养孩子真难。”
“除非,他们根本不是小孩子。”时经寒准确地伸手抽走被转出残影的笔,又随手扔进笔筒里,“笔要是活的,已经吐到第三轮了。”
谢九黎把素描本啪地一声合上,干脆犯懒地往椅背上一靠,不再去想沈雾沉的事情,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戴眼镜了。”
时经寒的体检报告谢九黎看过,视力从来都是双眼1.8,根本没有近视的问题。
这还是她一次见到时经寒戴眼镜。
“防蓝光。”时经寒道。
谢九黎唔了一声,又凑近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平光镜片,没对镜片后的脸部产生任何缩放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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