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没说话,他伸手把落到谢九黎颊边、有点碍事的头发撩到后面,动作很轻地替她束了个矮矮的马尾。
“也就是说,他就算没有了贺孤舟的声音, 你也打算继续为他保留那个房间的居住权?”他温和有礼地问道。
谢九黎终于调出了自己想要的颜色,转头去看顾舟,用画笔末端指了指他:“你针对他的还不够?”
顾舟眨眨眼,失笑地举起双手后退了半步:“我知道了,不会针对他的。只是想到我和他差不多,有点担心到自己身上来嘛。”
一句话的尾音说得又轻又软,像在撒娇卖乖一样。
谢九黎满意地扬眉:“那就好。”
沈雾沉的病来得说巧不巧。
谢九黎终于抓到了任务的最后一个突破点。
……
顾舟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同龄人里算稳重的性格了。
无论是学业、社交,还是顾家的事,他全部都能一个人有条不紊、脸不红心不跳地处理得很好。
但自从碰见谢九黎之后,顾舟才发现自己性格里居然也很意外地有会不理智赌气的一面。
谢九黎几乎是明着偏袒沈雾沉。
顾舟翻着校内论坛上的帖子,光是首页就能看见两个争论“顾舟与沈雾沉孰美”的标题。
原本顾舟从来不关注这些,但这次他忍不住点了进去,把两个楼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但其实也没什么用,顾舟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他自持聪明,从来都有办法将任何事情推动至他想要的结果。
但大概也正因为从前对什么都可以轻易抛弃、交易、放下,所以等真正重要的事物出现时,他或许也没有资格得到。
天平只有两端,贺孤舟碰不到左边,就只能站在右边。
但谢九黎已经逐渐开始变得不能被抛弃、交易、放下。
顾舟揣摩太久贺孤舟的心理,代入得太多,就像是一名入戏过深的演员,逐渐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开始想取代谢九黎心中的“贺孤舟”。
……反正,那个“贺孤舟”也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完美、但就连谢九黎自己也碰触不到的影子。
顾舟手中并不缺筹码。
他手握最多的情报,甚至如果顾舟愿意,他甚至可以在最开始就联和沈雾沉一起把时经寒率先挤出战局。
但顾舟没这么做,他自负地想要一场孤胜。
沈雾沉、时经寒,都不能真正给谢九黎她想要的。
只有他才可以。
下课铃响起时,顾舟收起手机·,和室友道了个别:“我找沈雾沉有点事说,不跟你们一起去食堂了。”
室友一把拉住他:“那你和沈雾沉去食堂吗?帮忙带个饭吧!”
顾舟略一思索,摇摇头:“不去食堂。”
食堂人太多,有太大的风险被拍到。
校内论坛虽说只有航大的人才能浏览,但雁过留痕,说不定谢九黎就会看到照片。
顾舟习惯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想留下事后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痕迹。
他和室友道别,又给沈雾沉直接打了个电话。
沈雾沉当然不乐意接顾舟的电话,晾了他许久。
顾舟耐心地等了许久,觉得电话即将自动挂断时,才被对面接通。
“我有一件和谢九黎、和你、和沈家都有关的事情要告诉你。”顾舟往和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道,“能解答你长久以来的疑惑,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沈雾沉没有说话。
但也没有切断电话。
顾舟笑了起来:“如果感兴趣的话,到人工湖的跳水桥来说话吧,那里没什么人。”
沈雾沉安静地挂了电话。
顾舟背着书包绕过小半个人工湖,到了被学生们戏称为“跳水桥”的地方。
因为是个很适合拍照的开阔高点,人工湖的这一段水位也不高,年年都有毕业生在这里穿着学士服从桥上往下跳着拍纪念照,算是个校内的名景点,不过平时没什么人特地跑来跳湖,所以很安静。
顾舟摧残了一旁的柳枝编了个环,在自己头顶戴了一下试尺寸,又估摸着谢九黎的头围往里收了一点。
他编到要收尾的地方时,沈雾沉正好到了。
“来了。”顾舟抬头笑笑打了招呼,还是温温和和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和谢九黎有关的什么事。”沈雾沉哑声打断了他没有意义的言语拉锯。
顾舟眉眼弯弯:“就是谢九黎那间画室,从前不是很秘密吗?你没有好奇过里面藏着什么?”
沈雾沉没有回答,他直直站在那里,冷冰冰地隔着两步左右的距离盯着顾舟等待下文。
“哦还有时经寒,”顾舟垂眼去将柳枝做成的冠收进尾去,“你没好奇过,为什么谢九黎只画他,不画你和我,也不出去画什么风景吗?”
完成最后一步的同时,顾舟抬起头来,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你和我,还有时经寒,都是另一个死人的替身。
“谢九黎的旧画室里,全都是那个人的画。时经寒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我这么说,你应该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为什么谢九黎从来只让你念书给她听?为什么你说嗓子不舒服,谢九黎会那么紧张?”
顾舟慢条斯理地说完,停下来观察了一下沈雾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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