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窗棂有风挤进来,火苗一晃,看不清了。
外面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程获压灭了火盆,开窗通风,烟气尚未散完,襄王身边的侍卫章择便到了。
他闻见了烟气,瞧了一眼火盆。
“你爹忌日?”
程获点点头。
章择见他不想多言,也不再问,让他换了衣裳。
“王爷要出行,你换上王爷今日穿的墨绿色锦袍,去书房吧!”
他言罢,并不着急让程获换衣,又道,“王爷方才翻书不小心割伤了右手食指,”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极尖利的匕首,“王爷吩咐,你要有此伤。”
程获沉默着伸出了手。
自他进了襄王府,便一直学着刻意模仿襄王,汤药控制声音,日日在脸上化妆,夜里也不许洗去。待到他身量与襄王相仿,襄王更是使了大夫给他用药,压住他还在不断长高的身体。
甚至连睡觉的时候,卡在一个特质的床中,
头脚顶住那床两端,不许蜷缩翻身而让人将他捆住,以此防止他继续长高。
襄王十分在意细节上的不同,务必尽可能相同。
章择按照记下的位置,在程获手上划了一下,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
从这间不起眼的房间离去,自暗道步入花园,他便是襄王了。
章择在后跟随着他的脚步。
远处有些许钗环之声,程获不动声色地从一旁的竹林绕过去,刚出竹林,就同迎面走来的人遇在了一处。
“王爷。”
迎面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襄王继妃戚婧。
众人皆行礼,程获照着襄王的模样,抬了下巴,“都起来吧。”
他看向戚婧,也要同襄王那般,每每必然关心子嗣的问题。
襄王同原配已有一子一女,只是他同戚婧仍然需要孩子来稳固这段婚姻。
“王妃今日温宫药可吃了?大夫嘱咐,不可荒废,早早为本王诞下子嗣,你自是头功。”
“王爷所言极是,妾已吃过药了。”戚婧说着,抬头打量了他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又轻声说道,“只是腹中汤药不易消解,所以才在花园走动。”
程获当然知道,不仅是不已消解,且那药戚婧从进了王府便开始吃,日日吃过便腹胀难忍,不然以她绵软不愿多事的性子,多半会待在房中。
而戚婧吃这温宫药,还是因为当年落水,虽然被襄王所救嫁进了人人向往的襄王府,但也落下了宫寒之症。
别人都道她福气过人,他却知道她每日三碗胀腹之药,日日不断地吃了许多年… …
若是襄王在此,多半会“嗯”一声便回应了戚婧,只是程获向她看去,正同她目光撞在一处。
她眸色轻柔如细羽,程获顿了一下,不由道,“院中木桃海棠已开,色艳而正,王妃不妨过去一观。”
戚婧闻言,抿着嘴笑了,半垂了头,没有再看程获,嘴角却扬起微笑。
“妾身谢过王爷。”
戚婧一行走了,程获听到那钗环的声音渐渐远去。
襄王曾说他的继妃是琉璃做的美人,美则美矣,却从无任何表情,着实无趣。
程获心下嗤笑,只觉得这话应该反送给襄王。
身后还跟着章择,程获不再逗留,抬脚向书房而去,只是在道路转弯的时候,回头向那钗环之声的方向看去。
木桃海棠鲜艳盛开,树下的人不忍摘花,凑上去细细闻那花的香气。
花与叶的掩映中,她也向他看了过来,又在触碰到他目光的一瞬,匆忙低下了头。
程获心头微颤。
她是襄王继妃,而他终究不是襄王。
*
程玉酌在后罩房坐了许久,直到起了夜风,将灰末吹起。
入夜的济南城还有些凉意。
她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有人在她身后出了声,“入夜天凉,回屋去
吧。”
她转过头看去,原来是赵凛。
她朝着他点了头,却在他的目光中,问道,“如果襄王谋反,小弟程获是否也要一并被剿灭?他… …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赵凛就知道她在想这个问题。
他看向她惆怅的眉眼,不由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会的,他只是替身,又不是襄王本尊,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然而他这样确信地告诉程玉酌,却不见程玉酌有任何喜悦。
“你同为替身,所以这般想,可似朝廷,似皇上太子,却不会在乎一个替身的生死。”
赵凛听着愣了一下,他想要告诉她,自己既然说了不会为难程获,那必然不会,可他知道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听命而行的替身,于是道,“太子不是暴虐之人,若知实情,不会滥杀无辜。”
然而程玉酌还是摇头,叹了口气,“可太子又怎么有闲心特特照看阿获呢?”
她说完,低着头要离开。
赵凛却突然心中一动,“不如,你去同太子说一说此事?”
可他话音一落,程玉酌脚下明显一顿。
他看住了她,“太子爷必然愿闻其详,体谅你们姐弟的难处,你以为如何?”
他知道她对“太子”这层身份甚是在意,若让她自去“太子”面前分说,可否会改变太子在她心目中的态度?
而程玉酌心跳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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