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回到豫章城时,滕王阁已经是一片热闹的工地了。
隔天上午,李桑柔和大常,和黑马、小陆子等人一起,往工地过去。
“你看了这些天,那个宫小乙,怎么样?”李桑柔悠闲走着,顺口问大常。
大常没跟她出去,这些天,每天去一趟工地,看半天,或是看一会儿,只看,一句话没有。
“尽心得很,就是管不住人,从他大舅,到那帮工匠,没人理他。”大常叹了口气。
老大让他只看不许说话,他看的闷气。
李桑柔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这个,她想到了。
离得很远,就看到了滕王阁工地的热闹,高高的滕王阁外,大毛竹的脚手架已经搭好了,上面坐着站着的工匠,干着活,大声说着话儿。
工地最外围,摆了一圈儿卖拌粉儿的,卖瓜果梨枣的,卖汤水的小摊贩。
李桑柔扬眉看着还不算少的摊贩。
大常往前几步,从这头看到那头,“今天又多了两家。”
“这些工匠舍得吃这个?就算吃,能天天吃?”李桑柔惊讶了。
要是能天天吃,那她这工钱,是不是给得太高了?
“不是卖给工匠的,来看热闹的人多,越来越多,真闲!”大常撇了撇嘴,手指点着周围,“多半是长衫,多得很。
“大前天,有一个长衫,跑到那块石头上,对着滕王阁嚎了半天,没听懂他嚎啥。”
李桑柔呃了一声,扬眉问道:“那他这嚎,你觉得他是嚎这滕王阁不该修啊,还是该修啊?还是别的?比如南梁亡国了,这滕王阁也是北齐人来修了?”
“没听出来。”大常闷了片刻,老实答道。
李桑柔哈了一声。
唉,她们家,连最有学问的大常,也就是识上几筐大字儿,错字儿不多,而已!
“宫小乙在那边呢。”大常人高看得远,指了指一大堆木料道。
“过去看看,都散开点儿,别太惊动。”李桑柔示意黑马等人。
黑马和小陆子几个往外面散开些,一幅各自看热闹的模样,往木料堆过去。
宫小乙正围着中年人转着圈,急急的说着话。
中年人四十来岁,明显是个木匠,足足比宫小乙高出一头还多,健壮自信,叉着腰,扬声吩咐着木料堆上的几个人,理也不理宫小乙。
宫小乙急的脸都白了,“……你那样肯定费料,你看,你过来看看!我算过了,这样肯定行,你过来看看!你听一听!你先听听。”
李桑柔离十来步看着,从急白了脸的宫小乙,看向蹲在不远处,拧着眉看着的宫小乙他大舅孙作头,以及周围对眼前这一幕视而不见的诸工匠,忍不住叹气。
她找的这个宫小乙大管事儿,还真正是,没人理会!
“你跟他说什么,他不听啊?”李桑柔往前,站到宫小乙和中年木匠后面,问了句。
“大当家的,您来了,是那边的斗拱,我想了个新法子,能省下两根大料,黄作头说不行,他都没听,他听都没听,他就说不行。”宫小乙看到李桑柔,委屈的跟孩子见到娘一样。
黄作头回头斜瞄了眼李桑柔,啐了一口,往旁边挪了一步,接着指挥木料堆上的工匠搬木头。
李桑柔叹了口气,示意大常,“让他们先停下,都过来。”
“你,你,还有你,把你们的人都叫过来!”大常一声吼。
周围的叮咣停了停,各自看向各自的作头。
“这是东家。”孙作头站起来,扬手挥了挥,喊了句。
“这就是东家,这家没大人哪。”
“真是个小娘子,她男人呢?”
……
作头和工匠们滑下来,三五成群聚过来,看着李桑柔,指指点点、肆无忌惮的议论着。
“东家,这要是误了工……”木匠头儿黄作头胳膊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瞥着李桑柔。
“你觉得该怎么做?告诉他没有?”李桑柔没理黄作头,只看着宫小乙问道。
“他不听我说,他说我又不是木匠,说我连刨子都推不动,说我不懂。”宫小乙站在李桑柔身边,在周围工匠的注目下,寒缩起来。
“你现在说给他听。”李桑柔示意黄作头。
“他不懂!听他说还不是耽误事儿!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得他,我还不知道他!”黄作头厌烦的拧起眉,明确表示不想听不用听。
“你知道他是什么做法?”李桑柔看向宫小乙问道。
“知道,都是那么做,可我觉得,太费料,也费工,要是这么……”
“费个屁!老祖宗留下的,你能改?你算个什么东西!”黄作头毫不客气的啐了宫小乙一脸。
“掌嘴,轻点儿,别把牙打掉了。”李桑柔吩咐道。
大常上前一步,甩了黄作头两巴掌,没怎么用力,也就是两腮各添了几道指印。
周围的热闹喧嚣瞬间没了,一圈儿的工匠,瞪着黄作头脸上的指印,下意识的缩起了肩。
“你不用跟我说,说了我也听不懂。”李桑柔对着大瞪着眼的宫小乙,温声说了句,转向黄作头,“为什么不听他说?他的想法,你是觉得做不出来,还是省不下来料,省不了工?”
“祖宗留下来的……”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废话就掌嘴。”李桑柔打断了黄作头的祖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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