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需要思考,本能地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随着毁灭本源的共鸣,有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涌动着,让他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只狡猾的魅魔。
他双手交握,闭着眼跪坐在雪地中,乌发如墨,肤白似雪,偏偏风雪又冻红了他的嘴唇,那一抹黑白之间的艳色,红得鲜艳刺眼,魂牵梦萦。
这一刻,他们的心跳变成了同样的频率。
炭笔已经画不出他的神韵了,这一刻,十八岁的宁舟无端地在毁灭的共鸣中心想着,他应该被画在油画里,用最浓烈的油彩去描绘他的颜色。
黑的是毁灭,白的是重生,而他唇间的那一抹红,也许
是永不止息的爱情。
灵魂深处,那个质疑过他、嘲讽过他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他被毁灭的黑暗吞噬,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残影。而这一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影子是那只魅魔。
魅魔跪坐在黑暗中,低头祈祷着,安静得如同人偶。
意识深处的黑影走向了魅魔,俯身拥抱他,却如同拥抱救赎。
直到这一刻,宁舟才发现,那个身影和他一样,只剩下一只右手。
齐乐人蓦然睁开眼,刚才一刹那,好像有谁抱住了他,可当他睁开眼,周围却只有寒冷的空气,和一个还没来得及爱上他的爱人。
难言的惆怅突然间落满了他的心头。
宁舟在砍树,一言不发地砍树。
不是伐木工精心调整方向,小心翼翼控制力度,生怕被砸中的砍法,他将神圣力量灌注在断剑上,简单粗暴地两下一棵。
可怜的雪松木在他暗藏闷气的砍伐下,一棵接一棵地倒了下来。
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前,他已经单手砍完了周围一片雪松林。
齐乐人坐在篝火旁取暖,心情有点消沉,宁舟比他更消沉。
误会解开了,宁舟应该是相信了,但相信不代表他能立刻接受。
他解开了绑在齐乐人身上的绳索,撤掉了结界,但拒绝和他说话,而是转头去砍树了。
就像大多数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时那样,他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逼自己忙碌起来,逐渐排解内心的痛苦与愠怒,直到最后接受。
齐乐人没有贸然打断这个过程,他坐在篝火旁安静地看他忙碌。
砍树的过程尚算顺利,少了一只手和一只眼睛,宁舟也能做得很好。但需要搬运木头,清理树枝,搭建屋子的时候,宁舟遇到了困难,一只手很难做好这些事。
需要帮忙吗?齐乐人问道。
不用!宁舟断然回绝。
他向来不甘心认输,这份遗传自母亲的倔强让他不愿承认自己做不到,就像年幼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有神术天赋。
那我帮你治疗一下?我的重生本源,也许可以治好你的眼睛和手。齐乐人又说。
但也只是也许而已。
宁舟的伤非常古怪,这沉重的伤势是在融合试炼中留下的。但是处于时间逆流之刑中的宁舟,身体明明已经退回了过去,这伤却没有好。齐乐人只能怀疑,这伤另有蹊跷,他的重生之力未必能治好。
但他想试试看。
宁舟没有回答,他在锯木头,把高大的雪松木锯得长短一致,锯子的滋啦声中,宁舟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
但齐乐人知道他听见了,他只是假装没有听见,这让齐乐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现在他知道宁舟也是会闹别扭的人了,十八岁的他远没有后来那么成熟。
不,也许二十一岁的宁舟也没有那么成熟。
他们相爱得太快太突然,起初爱情让他隐忍,隐忍到生离死别,他再也无法忍下去。
失而复得之后,宁舟又总是迁就他,在同居的那几个月里,热恋中的他们是一对快乐的爱情鸟,谁也挑剔不出对方一丝一毫的缺点。
在之后分别的三年里,所有关于对方的回忆都弥足珍贵,他们谁也不愿在本源中逐渐忘却记忆,可记忆却在一次次回想中逐渐失真。到最后,每一帧关于爱情的记忆,宁舟都在闪闪发光。
但是,真实的宁舟不是一个光辉璀璨的完美幻影,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有喜怒哀乐,有笑容眼泪,有无数美好的品格,也有自己决不妥协的原则。他当然也有缺点,但所有的缺点,在齐乐人眼中都是可爱的。
也有可恶的,齐乐人心想,比如三年前丢下他一个人来魔界。
但在见到宁舟的那一瞬间,他就原谅他了。
宁舟还在锯木头,锯得气势汹汹、木屑飞扬,他一刻也不停,仿佛只要他锯下去,无论那只魅魔如何花言巧语,他都可以不理会没听见,当然可以不理会。
突然,锯木声中传来了魅魔叹气的声音:哎,肚子好饿。这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只能让狮鹫去抓一只天空水母了吗?
宁舟一边锯木头一边竖着耳朵,听到天空水母这个词的时候,明明从来没吃过的他,嘴里却有了黑面包地狱一般的味道。
别吃,它比黑面包还难吃。宁舟心说。
咦,路上我捡到了一只企鹅蛋,要不把它烤了吃吧。魅魔美滋滋地说道。
锯木声骤停,宁舟惊恐地转过头,看着被魅魔捧在手上的企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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