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与废太子关系也不错,若说满朝臣子与众皇子、宗亲中,哪一个看守咸安宫最叫康熙放心,也只有留恒了。
留恒与废太子无冤无仇,不会使什么手段折辱废太子,甚至会替他挡去部分明枪暗箭、加以照拂。
这就够了。
即便此时父子离心,康熙也不希望,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废太子伸手。
康熙垂眸,眸光微微冷凝,对梁九功道:“告诉你慧娘娘,端嫔若再去求,叫她烦了,便不见也罢。不过……”
康熙用一声叹息带过后续的话语,他如今,也拿不准娜仁的意思了。
若以从前娜仁的性子来推算,她是绝不会管这些事情的,若不是太皇太后这个情况绊着她,她恐怕会直接到南苑去躲清静。但如今,就说不定了。
娜仁出面请他容许端嫔见二阿哥一面,究竟只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帮了个小忙,还是昭示着,她这一次并不打算什么都不做?
康熙一时想不明白,他也不知娜仁怎样算合了他的心,但无论怎么,他都不会阻拦就是了。
左右如今他自己做不出抉择了,就让阿姐替他走上两步路又何妨呢?
康熙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线竟然微有了些放松的迹象,他轻哼一声,嗅着殿内清新的香气,连续近一个多月的奔波带来的疲惫与压抑着的情绪此时隐隐有要倾泻而出的迹象,但他并未打算压制,而是缓缓起身,对皎皎道:“走,咱们同走一段路,和汗阿玛说说话。”
皎皎应了是,康熙又瞥了眼暖阁,目光淡淡地没出声,但梁九功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出门之后便命两个侍卫稍后送废太子回咸安宫。
皎皎耳力不差,即便她与康熙已经走出一段路程,梁九功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她还是听到了。
废太子。
皎皎沉下心来保持冷静,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这会想多少都是没用的,豆蔻姑姑消息灵通,额娘定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即使她这些年对二阿哥的行为多有失望之处,但作为弟弟,二阿哥待她从来亲厚尊敬。对她而言,二阿哥是她的弟弟,仅此而已。
是不是太子,并不重要。
这些年兄弟相争皇子夺嫡,皎皎如果想,对其中的内情她可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她不想。
都是她保护过、照顾过的小崽子,对她都怀有一腔孺慕之情,她在这一局中,无论站了谁,内心都会永远过意不去。
她只能回避。
但如今,她不能回避了。
自古来在皇帝壮年便被册立的太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何况是废太子。
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朝掉落尘埃,谁不想上去踩一脚?
皎皎微微握紧了拳,闭了闭眼:她此刻最不希望的,就是有几位已经在宫外开府的皇子出现在咸安宫。
如果他们出现了,那皎皎便不可能回避了。
人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说十个指头也有长短,但对皎皎而言,除了留恒这个特例之外,她十个指头不分长短,一加一加起来,也绝不会也不会大于一。
即便在太子之外的大部分人连手,她也绝不会因为他们人多而倾向他们。
她希望这件事最终不会有最坏的结果。
但现实还是叫她失望了。
在娜仁与豆蔻处了解了前因后果,皎皎休息一夜养精蓄锐,本打算第二日去咸安宫见二阿哥。
留恒绝不会拦她,康熙对此也算默许。
但前朝的风雨打破了皎皎原本的计划,她紧紧盯着手持令牌匆忙叩开宫门,却没去延禧宫而是直奔永寿宫的大福晋,目光中透露出审视,一身威势逼人。
大福晋心中油然升起惧意——便是面对康熙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惧怕过。
谁能想到,这素来和蔼可亲的长姐,冷下面容神情来竟然如此恐怖吓人。
但大福晋牙齿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逼得自己清醒镇定,向娜仁磕了个头,“慧娘娘,媳妇可以以自己的姓名与膝下儿女起誓,我们爷,绝对没有做过咒魇废太子之事。”
“是没做过,还是没做成?”娜仁目光似是平淡地看着她,却叫大福晋升不起任何的隐瞒之心,低着头,呐呐道:“虽有此心,但被我拦住了。三王爷用来作证的那道士被他买通了,但……我手中亦有证据,能够证明我们王爷的清白。”
说完,不等娜仁开口,她又急急道:“早朝一散,媳妇便得到了消息匆忙入宫,但乾清宫此时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汗阿玛亲审我们爷,我们爷是个爆炭性子,又与废太子有旧怨,三王爷有人证物证又素来舌灿莲花,我们王爷绝对辩不清楚,媳妇必须进去。但……”
她进不去。
或许贤妃带着她到乾清门,侍卫通传,康熙有可能召见,但也有可能因厌烦直亲王行事,同时也不愿见她与贤妃。
唯一能够保证带着她进入乾清宫的人选,就是娜仁了。
大福晋连声哀求,拉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如果媳妇此时不去,圣旨一出昭告天下,我们王爷身上的脏水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若是大阿哥和这件事毫无关系也就罢了,可他偏生与那道人有书信往来,还赠给了那道人大笔的银钱作为收买,叫那道人为他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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