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自然没有不应的,顺水推舟就答应下来。又因为太子之事,皇子间多有异动,留恒一个兄弟大海王,在那群兄弟中和谁都好,与太子关系也不错,娜仁怕他夹在京中左右为难,至少是表面上的,干脆就把他媳妇捞走了。
理由也是顺理成章的侍疾,楚卿被娜仁带走,留恒自然也不会在京中多留。
这小夫妻俩如今就在留恒往年住的院子里住着,清梨和愿景的见面也都给了楚卿,楚卿是听说过清梨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最初的惊讶过后,倒是没多问什么。
她没有多问,娜仁便很满意了——这种明眼人一看就是宫廷秘事的事,楚卿若是要问,那才是不好。
倒是清梨对此不大在意,楚卿待她恭敬,熟悉之后她也告诉了楚卿一些,知道楚卿不会往外传,说得就更放心了。
话远了,只说当下,听闻皎皎赶了过来,留恒道:“姐姐忧心您的身体,倒是正常的。小柔维要开心好一阵子了,可惜……姐夫怕是要落寞几日。”
娶妻之后,娜仁本以为他们两个冰山撞到一起的结果是相对沉默,没成想两个人竟都活泼了些。
至少这样略带幸灾乐祸与同情感慨的神情,从前的留恒只会闷骚的对亲近的人隐晦地表示,而不是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娜仁心中感慨万千,口中却顺着留恒的话随口道:“啧啧啧,独守空闺,可怜人啊。”
楚卿轻咳一声,道:“我去小厨房看看早膳预备得如何了。”
“你俩都去吧。”娜仁摆摆手,“等你们姐姐醒了用膳,你们可以找地方消磨消磨时间,她起来了我命人去叫你们。”
留恒便道:“那我们便去愿景姨母那里了。”
屋子里正有西洋钟表,娜仁瞥了一眼,知道这会正是愿景晨起诵经的时候。
这会子他们两个过去,是做什么的自然不言而喻。
娜仁点点头,叫他们去了,然后作为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常在河边走,还能不湿鞋,我有时候真是佩服我自己。”
“您这话……叫愿景主子知道了那可热闹了。”琼枝道:“您就等着她一日早中晚三次地来念经吧!”
娜仁想到自己某一年的遭遇,不由讪讪,弱弱地道:“我就是嘴里念叨念叨嘛,就咱们几个,传不出去。”
在一旁拧着布巾的竹笑闻言忍不住轻笑。
京师里是彻底乱了,一群皇子明里暗里地动弹,试探着康熙对太子的意思与太子如今的心态底线。太子门下的人有的慌觉着康熙是不是盯上他们了;有的则觉着太子如今圣眷正浓,作为太子门人,他们正可以放开胆子搂钱,实在是发财的大好机会。
前者觉着后者行事太肆无忌惮,怕连累自己;后者觉着前者畏手畏脚,实在有毛病。
两边互相觉着对方傻,自己有理。
故而太子门下也不安稳,太子虽然确定自己在康熙心中仍然很重要,但是兄弟们不安分,那日又听了皎皎一通话,不管听没听进去,原本只是埋藏在心底,隐隐的心慌彻底被翻到了台面上,行事愈发没有章法条理。
如今京中可以说是夺嫡之争、群魔乱舞。
康熙有时候想娜仁在南苑也好,至少比留在宫中看着这群多少都是受过她照顾、被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了权势而争,手段百出,兄弟间互相捅刀得好。
甚至对于留恒和皎皎前后脚奔着南苑去了,他也感到庆幸,甚至口谕一传,把幽幽怨怨留守公主府,叫人把皎皎的行装送去南苑后,便每日望穿秋水地在府中做望妻石的安隽云也打发到南苑去了。
就让皎皎和留恒陪着娜仁,在南苑住到年下吧。
这两个孩子能置身事外是最不容易,却也是最好的。
皎皎与弟弟们亲厚自不必说,留恒和这些堂兄弟关系也都不错,还有一个最亲近的四阿哥……四阿哥倒是没显露出什么野心,兄弟间关系维持得都不错,这些年和太子走得近却不算投靠了太子,最近京里乱得很,他也没掺和什么事,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对此,康熙也算是聊感欣慰吧。
他怕娜仁留在京中见到兄弟相争互相捅刀的这一幕失望,可他呢?作为生身父亲,他的情绪已不是失望能够概括的了。
伤心者更浓吧。
他也不去想了,也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失望多些、无奈多些、还是伤心多些。
眼前是满案奏折,足下是万里河山,肩上是天下万民。
这些责任,足够他逼迫自己从那些情绪中抽身出来。
儿子们要斗,便斗去吧。
太子若是连自己的兄弟都压不住,日后怎么压得住满朝文武,顾得到天下臣民。
其余那些儿子们……有野心,想要上位,却连太子都不如,那怎么成呢?
康熙盯着案上的奏折,冷冷一笑。
安静地在一旁研墨的梁九功无声一叹,略感心酸,又说起,“慧娘娘从南苑送了些东西回来,奴才看那里头有个食盒,装着一碟子茶糕、一碟子绿茶乳酥,都是您喜欢的。现命人将茶糕上笼屉、乳酥用双面锅,都再热一热,给您端上来,再有上一碗燕窝粥,您好歹用些。这段日子您的胃口都不好,今儿个早膳用的就不多,晚膳胃口也不好,这会天可都要黑了。您要珍重自己的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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