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如此说,真正指着的还是斗鸡一样对立怒视对方的太子和大阿哥。
这话谁都不好答,怕得罪了太子,也怕得罪了大阿哥。
故而这些皇子公主们一个看一个,没有一个打算开口,四阿哥、五阿哥这两位阿哥中没加入战局又年长的低着头,闷声葫芦似的,小的们便有样学样,一时庭院中安静极了。
还是康熙不耐,叫了七阿哥出来,“胤祐,你说。”
七阿哥便行了一礼,将事情的原委经过一一道来,他倒是不偏不倚,没有添油加醋。
听是点他出来,大福晋和太子妃便都松了口气,这会听他如此描述,心中只道果然如此,虽仍旧揪着一颗心,却不大着急。
这位七阿哥素来是不参与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斗争的,或者说因他天生足疾,在阿哥们中并不显眼,在战场上立下功勋之后,太子和大阿哥两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要拉拢,然而都没成,七阿哥仍是每日上朝下差,回了府就在府里莳弄花草,不争不抢的。
两边都没拉拢成,也算放心,便不拉拢了。
眼看那是个不想争的,真拉拢回来有什么用?当佛供着吗?
又因他不与兄弟们搅和,康熙对他格外放心,这会点他出来,也是怕旁人或因太子或因大阿哥,说话有所偏颇,不能叫他听到原原本本的事实,再动闲气。
宫中嫔妃过世,到底也是为他生儿育女,与他举案齐眉过的,即便感情不深,也够他消沉几日了。这会他只想消消停停地缅怀旧人,不想再为儿子们结党营私之事而翻新。
纵是如此,听完七阿哥所言,康熙还是勃然大怒,一脚踹在三阿哥身上,三阿哥顺势倒在地上,然后老老实实地跪着,垂头听训。
他这动作流畅自然得很,倒不是从前常被罚,在一众年长些的皇子中,康熙疼他仅次于疼太子,他于功课上又少有疏漏,故而鲜少挨罚受骂。
此时如此流畅自然,不过是求生欲满满,知道如何叫康熙少些火气罢了。
但他动作再顺畅,也浇不灭康熙心中的火气。
他叱骂道:“敏妃薨逝未满百日你便剃头,还有为人晚辈的孝悌吗?”
这话刺耳,三阿哥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佛拉娜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有心说两句软和话,却被康熙怒极的样子吓退。
这场面上,她若是开口劝了,只怕不是往怒气上浇凉水,是往火上浇油。
她对康熙太了解了,也太清楚,康熙此时的怒火,未必全是因三阿哥在敏妃百日内剃头,也有今日太子和大阿哥起争端,兄弟相争的缘故在里头。
但康熙不好给太子没脸,正好犯了错的三阿哥便成了顺理成章的出气筒了。
思及此处,佛拉娜暗瞪了三阿哥一眼,心中对惶恐不安地跪在三阿哥身边的三福晋也生出火气。
不能规劝爷们行为,在后院里还能做什么?
佛拉娜一时恼极了,众妃落在三阿哥身上的目光又叫她有些羞,两相交加,脸也红了。
三阿哥低头听骂,没敢反驳半句,康熙的怒火却没有被平去半分,只要一想起方才大阿哥与太子针锋相对,甚至是在庶母灵前也急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他便是满心的火气。
最终的处理结果便是三阿哥被削去郡王爵,贬为贝勒,佛拉娜当场便身形微僵,但因有好事之人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还要微微扬起下颔,端起优雅从容的模样,仿佛被贬爵的不是她儿子一般。
娜仁颇为担忧地看了看她,见她如此,心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佛拉娜不说要强,可在宫中这些年一直处于尊位,也是要脸的人,岂能叫其余嫔妃看了笑话?
娜仁当即开口,“好了,祭奠也祭奠过了,还挤在这里,平白扰了亡者的清静,都散去吧。”
她是冲着嫔妃们说的。
康熙面色冷冷,无甚好气地看了看孩子们,轻哼一声,“进去,给敏妃上香!”又看了三阿哥一眼,声音愈冷,“去给你敏妃母赔罪!”
三阿哥呐呐称是,皇子公主们脚底抹油般地,一溜烟进了殿内。
“好了,你动一场怒气,叫佛拉娜也难堪。”见皇帝面色不好,嫔妃们也心有讪讪,娜仁摆摆手示意她们先去,大部分人便先溜了。有几个仗着往日情分想要留下与康熙说说话的,见皇帝的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也不由跟着心尖打颤。
几个高位的还算胆子大,宜妃带头想要留下,却见娜仁面色也微沉,康熙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如凝霜,心道不好,便很识时务地也退下了。
就住在景仁宫里的瓜尔佳氏退的最干脆,全然没有宠妃的自得与骄矜。
佛拉娜本不愿走,却也没有和康熙说话的心思,与娜仁打了几个眼色交流,便带人来到宫门外,静等着三阿哥出来。
一时庭院里的人撤空了,只留一些宫人,屏声息气地垂首静立。
康熙心情不美,便是素来最会讨他欢心的梁九功也不敢吭声,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与琼枝交流了各一个眼神,然后各自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庭院里悄无声息的,殿内祭拜的也悄无声息的。
还是娜仁的一声长叹打破了寂静,她看向康熙,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说的不是三阿哥的事,康熙也明了,兀自怒气勃勃地道:“他们可还讲个孝悌之道,有个兄友弟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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